且说这日早有荆州刺史属下官吏先持禀帖报留守司。
兴城王受命留守江夏一年有余,平时也不管地方庶务,名下留守司有两名副留守,都由朝廷流官任命,平时也不大入城,只是在城内城外分别驻扎,只管练兵。江夏的兵器库在留守司管辖之中,有一员留守司马,专门管驻军后勤,无非募兵、粮秣、兵器。另有王府长史一名管理王府内务。
这长史名唤邹应之,杭州钱塘人,五十来岁了,长期跟随兴城王,是其亲信之人,敏达晓事,他听说檀明恶等人来王府来谒见,立即令人禀告兴城王,兴城王命在留守司衙门接见各大员。
留守司分前衙、后宅两进,本不甚宽大,正厅陈设也不甚新,这兴城王内眷不住在留守司,只在城西别苑。王妃及世子,按照规定居住在江宁府中,只有几名侍妾以及兴城王的幼子两人在彼。
众官在距离留守司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便下了马和轿,照壁前整理了行止,从偏门鱼贯而入。兴城王坐正厅之中,各官行了礼,长史邹应之说:“檀刺史及各位大人,王爷命各位免礼,赐座。”
留守府杂役早摆下几个座椅,各位推辞已毕,坐下,从右至左,分别是檀明恶、淳让、富坤、钱宗、丘横、樊敏、乔茂,右边是檀明恶居首,左边是淳让居首,乔茂官职最低,敬陪末座。
兴城王今年二十五岁,生的肥胖,一身六爪龙服,这时笑嘻嘻地说:“檀大将军,淳太守,富太守,钱太守,乔长史,你们诸位今日何事来此,几日不见,小王久想你们了,来人啊,上茶!”
上茶毕。檀明恶站起身来,兴城王还没有听他说话,就吩咐道:“来孤这里,明公也不必拘礼,您是国之功臣,孤不过是念祖宗余荫、今上圣明,让孤来帮皇上他老人家来此看护门户,略为分忧一二而已,无功且无德,您何必多礼。”
檀明恶一笑,说:“臣不敢当,深谢贤王,新近末将从汉中归江夏,奉谕管理荆州地方守战要务,前日约刺史部诸位大人今日相聚江夏,欲一同谒见王上,本欲只共商荆州军事及民务。新由驿传来报,齐国使团不期来此,如今已在北门之外,我等皆是地方官员,不知朝廷方略,想来谒见,想向陛下讨明旨,向贤王讨钧裁,看朝廷对齐国使节接待如何安排,否则我等位卑德薄,怕乱了朝廷的章程。下官等吃罪不起。”
兴城王哦了一声:“这檀将军没有接到朝廷的旨意,这齐国使团来朝,朝廷竟然不知?鸿胪寺的老聂真是糊涂啊。”当时齐梁两国,凡使节来往,入对方国境后,惯例是皆由对方鸿胪寺官员一路陪同。
还没有等檀明恶说话,兴城王又回过味来说道:“檀大将军,尊驾刚才所言不妥。”
檀明恶忙起身,兴城王一挥手示意不必站起,一边说:“檀刺史及众位大人都是熟人,特别是淳太守、富太守、钱太守,还有丘、樊两位将军,刺史部的乔长史,都是老熟人了……孤开诚布公,各位都是地方大员,本来孤受皇命来江夏,不管地方军政民政,只奉命会同冯立、简雍二位副留守在江夏屯扎,为朝廷守国门要冲,但皇上并未让孤管两国交涉的大事,孤的意见是,由檀大将军火速报朝廷得知,看朝廷旨意如何,是否由鸿胪寺派员来对等接洽。本来有一话,孤说的未必中允,既然本城是江夏郡治所在,就请地方上也暂时不要怠慢了齐国使节,令其在北门外驻跸,警戒、饮食还是要正常给予安排。留守司——我们就不便出面了。檀明公,尊驾意下如何?淳太守,你是父母官,你看如何?”
江夏太守淳让是兴城王的老师,时年六十有五,在座的诸官,以其年纪最长,平时没有什么多余的闲话,今天见兴城王见问,忙起身回道:“是,我江夏方面先行派出人员供给饮食,照料起居,来回巡查,加强治安,一切静待朝廷明令。”
兴城王又问:“富太守,你意下如何?”
富坤是荆州太守,忙应道:“贤王所言老成谋国,甚是恰当!”
兴城王一笑:“淳太守,孤看你手下人员有限,可以让富太守帮你帮你。”
淳让听了之后,恍然有悟,向富坤作了一礼:“富太守,我衙门人员不足,新近你从荆州带来三千新锐,能否借我一千,下官布置在北门驿站左右,以保齐国使团诸般周全。”
富坤听了还没说话,檀明恶说:“可以,末将从荆州刺史行辕也抽五百士兵会同富太守、淳太守的人一同,一是内外警备周全,齐国使团人多嘈杂,地方征战多年,齐国屡次南犯,杀我人民,民怨深重,不能让地方和使团产生摩擦,一定要派人将使团驻地隔绝开来;二是妥善交待,让齐人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持的是和议旌节,不能让我大萧文明礼仪之邦、华夏正统颜面受损。一切尚听朝廷后旨。”兴城王、淳、富、钱等人均点头称是,深表赞同。
当下众人决议,檀明恶与淳让连夜写上呈报,遣快舟至江宁,檀明恶、富坤各调兵五百,会同江夏太守淳让的人,到北门安顿齐国使团,暂时由江夏太守淳让和荆州长史乔茂共同负责出面接待。
议毕,说了一会荆州军事民务,兴城王道了乏。众官于是纷纷告退,邹应之把各官送至留守司门外。
众人互别,各回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