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文忠方才醒过神来,赶紧出舱查看,水面上果然有具尸体,血水将周围的湖水都染红了。此人如此大量失血,就算华佗再世,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李文忠感慨地摇摇头,叹息道:“没事儿学人家剪径做强盗,这回连吃饭的本钱也赔光了吧?啧啧。”忽然想到那两人是从舱底跳出偷袭,只怕舱底或许还有贼人藏匿也未可知,赶忙喊道:“舱底有人!”
常遇春正要钻进舱底查看,身子刚下去一半,听了李文忠这一声喊,唬得大惊失色,双脚点地,身子“嗖”地一声便从那舱口内弹出,白青也怕有人追击,伸脚一挑,地上一柄短刀便向着舱口激射而去,只听“铎”的一声响,那刀刺入船板,舱底却再无声响!
常遇春惊魂未定,白青亦是凝神戒备,良久,却毫无动静。白青不禁迟疑问道:“保儿兄弟,你看到有人了?”
李文忠有些尴尬,只觉两耳发热,摸摸鼻尖道:“那个,没有看到,我是看那两人从舱底蹿出,怕他们还有同伙,情急之下,这才出声示警。”
常遇春听了不禁笑骂道:“龟儿子,吓死老子啰!”
白青也是苦笑不已,但这孩子却是出于好意提醒,无可厚非,拍拍李文忠肩膀道:“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江湖险恶,小心无大错。这舱底也没甚么,还是向这位仁兄打听一下吧。”
李文忠刚刚露了一个乖,自觉面上无光,见白青说审这贼人,顿时精神大振,跳将过去,将那人一把抓起,声色俱厉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在巢湖做这剪径的勾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巢湖是俞家的么?当真不要命了么?嗯?!”
那人本就受伤不轻,被李文忠这一抓,扯动了伤口,痛得哀嚎连连几欲昏厥,哪里还能开口作答。
白青冷笑道:“似你等这般行径,早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便是此刻将你一掌毙了,你也是罪有应得!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你能如实作答,便饶你一条狗命,也未为不可,你可听明白了?”
那人受此重伤,痛得衣衫都被冷汗湿透,只道这趟要性命不保,本已打定主意,想寻个时机自尽,以免受折磨凌辱。此时忽听白青这话,顿觉活命有望,犹如落水之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当下忙连连点头。
白青见他确实痛得口不能言,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道:“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出手如电,封了那人伤处穴道,止血止痛,那贼人疼痛大减,面色顿时和缓下来,露出感激之意。
白青站起身,开始问道:“你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那人嘴唇哆嗦,颤声答道:“回大爷的话,小的名叫张永,那两个分别是王方与刘亮,我等便是这巢湖水寨的巡湖小哨。”
常遇春听了踱步过来,抬脚踩住张永那条好腿,冷笑道:“哼!还不老实!你真当咱们甚么都不知道么?咱家可是听说,这巢湖水寨俞寥二位寨主素来治军严整,不准滋扰地方,为祸百姓,你既说是他属下,怎敢违令在此行这不义之事?再敢胡说,这条腿也别要了。”
那张永见势不妙,没口子喊道:“不敢欺瞒大爷!小的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们的确是巢湖水寨的巡湖小哨,不过却不是俞寥二位寨主的属下。”
常遇春没料到此节,将脚挪开,续道:“哦?那么说来,莫非你是赵普胜的属下?”
那张永甚是伶俐,当即打蛇随棍上,恭维道:“大爷明鉴!小的们正是赵寨主这一支的人,今日轮值巡湖的。”
李文忠心细,听他这话,当即追问道:“你方才说你是赵普胜一支,那这水寨内共有几支?都是如何划分的?”
这张永也是亏了一张好嘴,见李文忠问这个,当下细细答道:“这巢湖水寨内共有十位寨主,俞氏父子四人,寥氏兄弟二人,还有就是赵普胜,丁普郎,邹普胜,张德胜四位寨主。俞氏父子一支,寥氏兄弟一支,赵丁邹张四人一支。这水寨又分十个分寨,每位寨主各领一寨人马。”
白青听他说得明白,点头道:“这大寨内既有十位寨主,这偌大水寨,听谁号令?”
张永道:“那自然是听我家老寨主的号令啦!”
白青又问:“这三支彼此之间关系如何?”
张永道:“十位寨主乃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自建寨以来,每每有敌来犯,众人皆是同仇敌忾,这三支的关系自然是生死之交啦。”
白青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皱眉头,道:“水寨在哪边?这里距水寨还有多远?”
张永抬头看看外面,道:“这里刚出芦苇荡,由此向西约莫五十里,便是姥山岛了。”
白青出舱往西方看去,果然影影绰绰似有一座岛屿,白青看看张永,道:“你所说的都是实情?”
张永战战兢兢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欺瞒,望大爷明鉴哪!”
白青冷笑道:“是真是假,一会儿便知。”
说罢,走出舱外,到船尾拔起那根竹高,双手横握,运起内力用竹篙在水面上连划,这船便如飞般向西而去。
五十里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好在今日顺风使船,那便快得多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黑压压的一座水上大寨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见桅杆如林,数百上千的战船密密匝匝依次停靠,周围无数小船不住地来往巡视,看去蔚为壮观。
白青正往前走,忽听一棒锣响,有人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再往前行,便要开弓放箭啦!”
白青赶忙将船停了,定睛一看,只见一条飞鱼小舟如飞而至,几名巡湖小哨手执弓箭,张弓搭箭,蓄势待发。白青忙道:“我乃是你家老寨主的故交,今日特来拜望,烦请诸位通禀老寨主,就说山西岐县徐家庄故友来拜。”
那为首的小哨将白青上下打量一番,又看看那条船,抱拳道:“这条船乃是敝寨的巡哨船,不知因何不见巡湖之人?”
白青道:“这三人见我等外来,欲行剪径的勾当,被我杀了两人,还有一个便在舱内。”向舱内道:“贤弟,将张永带出来罢。”
常遇春应声而出,手中提着一人,正是张永。
对面船上众人吃了一惊,纷纷交头接耳,那为首的小哨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众位入寨说话吧,请随我来!”说完吩咐手下人划船头前引路,白青在后相随,直过了三道寨门,方来到一条大船前,一番对答后,众人弃了小舟,登上大船,那为首的小哨示意白青等人稍候,自去通禀。
白青三人站在这大船甲板上四下打量,这船有五十多丈长,二十多丈宽,从甲板所站的地方向下一望,这大船到水面高有五丈,水波摇荡,望之令人目眩!甲板两舷,每隔五尺摆设一樽铁铸火炮,李文忠一一点数,一面二十门,这两面总共有四十门火炮!这还只是一条船,白青向远处望去,但见旗帆招展,炮口森森,这样的大船竟然不下百余条!
常遇春也是看得头皮发麻!很难想象,若是这百余条战船火炮齐开,那将是何等的人间惨境!什么样的金城汤池,能承受得了这等铺天盖地的万炮齐轰?!
白青至此方才明白,为何朱元璋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得到这支水军,这绝不是简单的得到了多少人或是多少条船,这是一股力量,一股一往无前雷霆万钧的力量,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任何抵抗都是那么的软弱,那么的不堪一击,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唯一的选择,便只有屈服!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三人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那大船楼台之上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哈!莫非是我那徐三哥来了么?三哥在哪里?快让小弟看看,着实想煞小弟啦!”
白青忙收摄心神,举目往上观瞧,便见上层楼台边站着一位老英雄,身高六尺,须发花白,满面红光,二目如电,正手扶栏杆往下不住寻找。
白青抱拳向上躬身一礼道:“莫非这位便是俞老伯父?”
那老者寻视一遍,却不见心中所想之人,不由大感失望,忽听这白衣青年发问,不由精神一振,亢声回道:“正是老夫俞廷玉,年青人,你是何人?”
白青闻言,纳头伏地便拜,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那老者慌张张走下楼梯,将白青搀扶起来,颤声问道:“莫非你便是我那青儿贤侄?”
白青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不由也是气血激荡,眼前一阵水雾朦胧,也是颤声回答道:“正是小侄白青,奉师命特来拜望俞老伯父。”
俞廷玉拉住白青双手不住摇晃:“好,好,好!可想死老夫啦!早就想到山西去看望老哥哥,奈何俗务缠身,至今也不曾成行!今日贤侄来了就好啦!贤侄啊,你师父他身子骨可还硬朗?”
白青双手被他抓住,竟然微微吃痛,心中不由十分佩服,都说英雄出于少时,又说年老不以筋骨为能,可这位俞老伯,手劲居然如此強力!
白青见问,恭敬答道:“有劳伯父挂怀,师傅他老人家身子骨儿十分硬朗,只是数年未见,十分思念伯父,便命小侄来此拜望,临行前家师再三叮嘱,若是见到伯父,务必请您到徐家庄一聚。”
俞廷玉连连道:“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
……………………………………………………………………………
感谢山鬼7号的票票,感谢淡望的陪伴,亲们的支持给了北野无穷的动力,感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