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唐门的人神色一变,握剑的手也不由抖了一下,齐声喝道:“什么人?”
风扬起一片尘灰,慢慢走来一个人,一个穿着碎花夹袄蓝色绸裤的女人。
这种衣着打扮很象那种普通的农家妇女,平淡朴实,无论走在哪里,也绝不会惹人注意。
但这女人此时却绝对是惹人注意的,慕天涯一看到她,就怔住了。
这女人居然是多日不见心里怀念的方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慕天涯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内疚,也许是喜忧参半,但一颗心却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遇到自己的“初恋情人”,不激动似乎也不能。但很快他又害怕了,曾经在洛州不是被人陷害是自己qj了她吗,要是让她知道眼前的事,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慕天涯有点欲哭无泪,弄不明白,方媚不选对的时间,不选对的地点,却跑来这里干什么呢?
方媚的脸色似乎很平静,就好像慕天涯从来都没有qj过自己一样,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她对唐门的人大声道:“我可以证明慕天涯是被别人陷害的!”
她的双眼之中,依然充满了哀伤沧桑,或许内心的苦痛一直都在困扰着她。
一个女人,在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的情况下,内心的苦痛远远比任何事情更能折磨人。
慕天涯几乎不敢正视她的脸,或许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呢?
其中一个唐门的人叫道:“你凭什么来证明她?”
方媚始终也没有望慕天涯一眼,冲那唐门人道:“就凭我!”
那唐门人怪声道:“就凭你什么?”
另一唐门人不怀好意道:“你未必说这yin贼那天晚上就躺在你床上?”
那唐门人一说完,四个人就一起大笑了起来,笑得又yin猥又悲伤又痛恨。
慕天涯心中大是愤怒,本来想发作教训一下这四个不大讨人喜欢的唐门人,但师父陈艳飞忽然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了一个眼神,自然是示意他先不要动,只需静观以变。
慕天涯只有忍住了,但心中却不明白,方媚对自己痛恨之极,又如何要来帮自己呢?
难道是她已经原谅了他,或是已经明白了害死他丈夫路长久的并不是他慕天涯?
---是的,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方媚虽然没有在嘴里说出来,但眼神之中忽然变成一种无限风情的望着慕天涯,也许那一刻的心动真的可以融化一切。
但很快方媚就别开了眼睛,因为在她面前还有八只充满仇恨的眼睛在瞪着她。
这四个唐门的人当然是不会相信她的话,仇恨往往在这个时候很容易蒙蔽一个人内心的明智。
他们心中肯定认为:这女人一定和慕天涯是一伙的。他们虽然都这样想,但却没有说出来。
他们认为,不用说,现在只要人,要慕天涯,要带他回四川唐门伏法。
方媚当然也知道了,四川唐门的人果然不好惹,就算心中很恼火,却又没有办法。
她最后实在是没了选择,声音也变得很强硬,道:“你们四个混蛋滚回去告诉唐十五,我方媚以自身xing命担保,慕天涯绝对没有害死唐凤如!”
陈艳飞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方媚的脸,心中想道:“原来她就是天涯说的那个方媚?她不是十分痛恨天涯的吗?为什么又反过来帮助天涯呢?”
慕天涯此时也一直盯着方媚的脸,心潮翻滚,说不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忽然发觉心中乱了起来,乱得好痛,乱得好伤感,乱得又好心酸和幸福。
——人生男女情事,莫如初见,但却终究一如秋风画扇。
方媚的话显然激怒了唐门的人,四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其中那个很爱多嘴的人怒道:“臭女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滚开些,莫挡老子抓人,否则连你一并抓了!”
唐门的人不但不好惹,反而还蛮不讲理。毕竟唐门名誉江湖,毒冠天下,所拥有的声名绝非等闲,甚至犹荣,江湖人无不闻之色变,所以他们认为自己有理由蛮横,有理由骄恣。
——这就好比有钱人任性一样,因为他们从来就不会将自己当人了。
慕天涯脾气本来不是很好,忍不住心头火起,大声道:“你们这四个家伙,有理也与你们说不明了,省得罗嗦,我看你们还是早些滚蛋,免得动起手来丢人现眼!”
唐门四人勃然大怒,齐呼道:“那就看看你这yin贼有多大能耐!”
四人纵身扑出,四枚剑尖似狼牙森森,疾然卷向慕天涯。
慕天涯一声冷笑,便欲动手,却不料方媚忽然超先动手,掠至四人面前便是玉掌双双挥出。
大凡习武者,男走阳刚,女偏阴柔,后至双修,以达阳极生阴,阴极生阳,即为乾阴坤阳合二为一,俱生成无极之境。
方媚这一掌,看似阴柔,暗含阳刚,却是使得极到妙处妙处到极。
唐门四人见她掌势汹涌,连忙闪身避开,惊呼了一声“修罗玄阴掌”,变换身势,便欲再行攻击。
岂知方媚掌式未衰,身形陡变,如轻烟雾水飘渺之中还未待四人出剑,信手一捻一带,便将四人的剑夺了过来,叫道:“这一招叫着什么?”
唐门四人早已大惊失色,面色死灰,情知遇上了高手,呆在一边黑着脸羞愧之极。听到方媚的话,一人气恨怯怯的道:“你…你…”
方媚冷笑一声,将剑抛在四人脚边,冷笑道:“还是拿着你们的剑滚吧!”那剑插在地上,四只剑柄兀自震颤不休,就好像唐门的光辉在闪烁。
四个唐门人虽然心中愤恨,恨不得打她骂她意淫她,怎奈技不如人,就算遭此夺剑大辱,此刻也只能夹着尾巴隐忍,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当十年不晚。于是灰头土脸的拾起自己的剑,森森的道:“今天就算我们认载了,记住,此事绝不罢休…”
四个人说完,丢下一个怨恨得我ri你奶奶的眼神,转身脱兔般飞奔而去。
慕天涯呆了半天,脑袋里有点发挥不过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平日在自己心中弱不禁风得让人怜爱的方媚,却有着如此好的武艺。他愣在那里又惊又骇,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
岂知方媚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怨的眼神,从他的面上,又从陈艳飞的面上闪烁着滑过,最后垂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从他们面前很失落很伤感一样的走了过去。
就算是一阵轻风,总有一丝冰凉。就算一个哀怨的眼神,总能勾起一方涟漪。
慕天涯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觉心里好难过,又想牵起她的手。跟她好好说话,好好爱惜她。
可他知道,也许这一切都只能随风远去,只能存在于脆弱的念想,毕竟他承诺过师傅,从此将一生一世,陪伴一个人,牵起一双手。
方媚虽然没有说话,但陈艳飞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个女人似乎很想和慕天涯说什么话,但不知为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什么也不说就走。
她同样也从慕天涯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昔日慕如,久存相伴,这是每个人残存内心最深处难以割舍的情意。
她终于轻轻叹息,微心黯然。作为女人,陈艳飞也许完全明白方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更明白慕天涯那是如何的一种刻骨铭心,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怀念初见。陈艳飞虽然不能体会这种感伤,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美好源于想象,但更是痛苦而荒芜,是悲哀而冷艳,是凄凉而幽怨,是爱恋而伤情,是绝望而深邃得无可名状!
陈艳飞在心里纠结了很久,面对着慕天涯,声音轻柔得像春风化雨般温暖着他的心,更像是一生眷顾无言的送赠:“天涯,去吧!也许她需要你的一句话!”
慕天涯望着师父陈艳飞,又望着她身后的金毛狒狒,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是那么傻,显然明白师傅的意思。可是对方媚,那只不过是已经失去的初恋,是无法重新再来的,他只能在心里感念,她能够过得最好,便别无他求。
他思量再三,忽然抓起陈艳飞的双手,诚恳道:“师傅,弟子绝无他意。”陈艳飞微笑着抽回手,微微颔首道:“嗯,我知道,你去吧,有什么话跟她说明白,一切就好了!”
慕天涯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转身朝着方媚追了上去,叫道:“方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媚没有站住,没有回头,声音却忽然像是充满各种怨恨:“因为我只想要亲手杀了你!”
——当在你向一个女人无数次表达的时候,她越是说恨你想杀你,是不是就越表示着她已开始接受你?
慕天涯并不知道,他跑上前去拦住她,大声道:“既然要杀我,现在为什么不动手?”
方媚别开他挚热的目光,显得是失措而慌乱,道:“你为什么要追问啊,我…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好不好?”
她说着,忍不住就流下泪来,一流泪,忍不住就哭泣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是致命的武器,有时候,却又是能融解一切的溶化剂,就算你是一块铁,也会融得柔情似水。
慕天涯一看到她哭得黎花带雨,就慌了起来,连忙扶着她双肩,想让她冷静下来,结结巴巴道:“方媚你…你怎么啦?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