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怒道:“你吼什么吼,我爹爹又怎知道跑出来的会是一只畜牲呢?”她看起来反而比慕天涯更生气,一张小脸气得跟水蜜桃一样红。
慕天涯一听酒火冒三丈,喝道:“你才是畜牲呢…”
少女憋红着脸,用手指了慕天涯的鼻尖,道:“你…你,好啊!你敢骂我,我非杀了你不可!”她一咬细牙,便从身后拔出一对牛耳尖刀。
老人忽然抬头,本来已够苍老的脸显得更加苍老,虚弱无力的道:“燕儿,不得无理!”
少女一脸怒色,十分不满,道:“爹,你怎么啦?不就是杀了一只猴子么,你怎就变成这样啊?这畜牲骂你女儿呢…”
老者凄然长叹,混浊的泪水不住的流,道:“燕儿,这你不明白的…”老者说着又望着慕天涯的脸,痴疑片刻,道:“你是`血神门'的弟子?”
慕天涯愠怒道:“是又怎样?你杀了我的金毛吼,我要你偿命!”
老人又是悲戚,却又隐现忧喜之色,点点头道:“很好,这金毛吼既然跟了你,想必你便是九师妹的徒儿了…”
慕天涯早已估摸他便是十大恶人之一了,听他称师父陈艳飞为九师妹,更是确凿无疑,便压下怒火,道:“不错,可是你却为何要杀死金毛吼…”
老者惨淡而愧疚的望着慕天涯,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难过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忽然站起身,仰天用一种无比嘶哑的声音叫道:“真是苍天有眼,让我们`血神门'总算是后继有人……啊哈哈!”他一声大笑,神态凄厉怒狂,像是要发疯了似的。
唐门众人都大惊失色,只以为他要大开杀戒,无不往后退了两步,全神以备。
哪知那老者并不是要杀人,却扭头望着慕天涯怀中的金毛狒狒,无比痛苦的道:“老夫从君山赶来,哪曾想竟造成这等冤孽之事,当真是天理不容,既已注成大错,你能够让我对它行跪拜之礼以求谢罪么?”
慕天涯绝味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看得出来老者的忏悔是诚心诚意的,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让他有些失措。
他想着定然是这师伯一定也是发现了君山上的悲惨之事以后,与自己一般推测,才赶来“霹雳堂”报仇。只是也许是当年恶人xing质,只顾意气用事,随本身xing子耍来什么也不顾了,导致误杀了金毛狒狒。如此自然也是怪他不得,不过也难怪这金毛狒狒刚才听见了他的声音,想是它天生灵xing,竟然记得昔日同门的声音,于是激起动物玩耍天xing,也不顾有无凶险的就冲去要见一见这昔日熟人。可是它又那知这熟人竟会致它于死地呢?这一切或许皆是天意使然吧?慕天涯想来感慨万分,莫是一衷,只得朝这老者点头应允,也不说话。
老者见慕天涯肯了,面呈欣慰之色,跪着一步一步靠得近前,冲金毛狒狒磕了三个响头,仰天凄恻的道:“师父,弟子当真该死,竟然误杀了师祖的灵兽金毛吼,实是罪无可赦,唯有祁望师父在天之灵原谅。今大错已成,悔之已晚,惶恐万分,所以弟子只能以死谢其罪…”
他说着,忽然抬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心意之绝,手法之快当是一念之间,顿时脑浆迸裂,血水溅射,恐怖之极。偏偏临死从满是鲜血的嘴里对着慕天涯说出最后一句话来:“我那逆顽小女就拜托你了…”然后身形一顿,瘫软在地,气绝身亡。
慕天涯一时骇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老者xing情却是如此刚烈,未免唏嘘大叹。
少女早已尖叫一声,掷下双刀,慌乱的扑向那老者,抱着他眼见是不得活了,于是放声大哭。
雷恨又惊又骇,没想到一连窜的生出这多事端,黯然幽思,却也无计,心中一时大是惶惑,暗暗思道:“既然他们都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邪恶门派`血神门'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呢?虽说近些年来也未见得`血神门'如何祸乱江湖,但总归是前车之鉴,我未必非要将他们…”
他想来不免黯然叹息,望着慕天涯,又想道:“最近江湖传闻他的诸多恶劣行径,可是今日看他面善,也并非那种歹毒之人,难道是我…或许是一面又岂知人心呢?”
雷仇摇头叹气,满面忧悒,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喃喃的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当慕天涯再去看那少女时,她仿佛象是哭够了,忽然从地上拾起双刀,恶狠狠的瞪着慕天涯道:“是你害死了我爹爹,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爹爹报仇!”
她满脸梨花带雨,楚楚忧怜,但她的刀却和她的声音一样轻快,一样凶恶,一样飚狠!
这少女居然会一手如此好的刀法。
雷恨不由微微颔首,暗暗赞许,心道:“果然是好刀法!”片刻之后又是面色一沉,微微摇头,颇为惋惜,或许是想到这少女是“血神门”的人,心中不免感叹。
慕天涯就算被这两片刀光bi得频频躲闪,虽然是看在她只不过一小姑娘,再说又是同门,论起辈分还是自己的师妹。因此他便故意不还手,只在游斗之中保持绝对不败,终是大声赞赏道:“小师妹,你这刀法可是好得很啊!”
“你奶奶个求,谁是你小师妹。我要杀了你为爹爹报仇!”少女气得杏眼圆睁,手中牛耳尖刀那是一刀快似一刀,前刀盘左,后刀攻右,左右夹击,上下翻飞,快如电闪,当真是疾风劲舞眼生花!
慕天涯见她气得粉脸通红,那眼神是非得要割自己七刀八刀才会罢休,想到她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是深有感受。他不觉心底歉疚,声音便柔和了些,说道:“小师妹。你能不能停下啊?”
那少女一边舞刀,一边气呼呼道:“不能!”她嘴上虽说不停,手上却停了。慕天涯以为她真的停手,便一拍手,正要走开,岂知她突然左刀当剑向前一探,向他腹间刺来,右刀随后横切而至。
慕天涯要闪却也不及,只得脚尖一滑,身形往后疾退,那少女如影随行,紧跟而至,刀尖距慕天涯腹腰寸许,终是无法刺到。
如此一来,少女心中不免激愤,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额头香汗可现,喘声微微,但刀势愈发凌厉,终是未衰。
她刀法固然极好,但旁人都是看得分明,慕天涯虽然处处躲闪,却是故意要遑让于她,如要胜她却是轻易之事。
雷细腻忽然冷笑一声,喊道:“你为什么故意让她,只顾躲避却不还手呢?”
他旁边站着一个叫雷刚的汉子想起这些天关于慕天涯作案的传闻,不觉鄙视道:“这淫贼怕又是打什么坏主意了!”
慕天涯本来想给他一脚,奈何少女步步紧逼,他只得身子斜里侧闪,堪堪避过少女反手一刀。
又一个叫**的冲身边的人说道:“你们说如果慕天涯出手还击,那女孩子的刀会怎样?”
一个叫雷鸣的说道:“那她的刀只有飞上天了!”
那少女显然听到了旁边多嘴的人说的话,心中怒火更盛,刀刀相扣,层层进击,刀光一圈又一圈蔓开,似比先前更为气势汹涌,在众人眼中遍布惊寒!
这片刀光使来却又是一番景致,毒辣之中暗藏凶险,如黄河泛水之气势,涛涛不绝。
慕天涯已觉她刀势更见凶猛,如果再如此苦缠恶斗下去,终不是办法,心中忽然想道:“如果此时有人叫我还手,我就一定会出手!”
雷影很希望慕天涯出手还击。很多雷氏子弟也和雷影一样,迫切的希望慕天涯出手一击,而且越用力越好。
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会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想这两个不受欢迎的人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从而好为雷蒙报仇。
雷恨这时也很想慕天涯出手,但他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慕天涯出手夺下少女的刀。那样一来,他们的事情差不多就算是解决了。
“可是我的人呢?”雷恨又想起雷蒙的惨死,心中只觉沉甸甸的就像是被别人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到那时我还要用雷仇的办法吗?”
他想到雷仇,忽然发觉似乎这会儿没看到他,目光便在人群中一扫,果然是不见了雷仇。
雷恨暗暗诧异,警觉的四下望了望,依然没有看到雷仇。他忍不住问了一下旁边的门下弟子:“雷仇呢?你们看到他没有。”
有人回答道:“好象是走了吧!”另一个也证实道:“刚才我看到他出去了。”
雷恨回头冲一个白净面皮的少年微微道:“雷微,你去寻雷仇回来!”
他知道雷微是雷仇的亲密伙伴,一定是知道雷仇去了什么地方。
雷微去了好久,也没见回来。雷恨不再说,眼睛只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外面的阳光很耀眼,花儿在阳光下默默奔灿,但没有人看得见。
有时候,冷落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路人淡漠的心。
慕天涯这个时候终于出手,出了一手。
(有人发现他的手很白,手指细长。)
(这样的一只手,能不能够接得住少女的刀呢?)
看到这只手,所有人想到了江湖上慕天涯所做的罪恶,或许正是这样的一只手,是不是一层一层的解开了唐凤如的衣服,是不是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欣赏着美人出浴,又是不是这样的一只手一刀割下了长桥边那个少年的脑袋。
他们越想越觉得是,对慕天涯就越觉得愤恨,就越觉得他是不是又对眼前这个烂漫无知的少女起了坏心思。
“慕天涯恶贼!”终于有雷氏弟子怒吼了出来。然后更多雷氏弟子都拔出了兵刃,瞬即剑拔弩张。
慕天涯的手忽然如如意春风拂杨柳,就那么轻轻一拂,那少女手中的刀就已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