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栖寒树,孤灯斜影。
小芹的视线渐渐模糊,只觉身陷混沌。
世界好似被定格。
……
“哐嘡――”
雕龙画凤的奢华大殿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夜宴的欢乐祥和。
金器玉盏被华服少女愤然掀翻。
珍馐美酒撒了一地。
事发突然,众宾客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小芹视觉逐渐恢复正常,惊讶地张望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堂。
这是玉川皇宫的大殿。
“放肆!还不给本宫跪下!”
还不及多想,便听玉川太后带着怒火的声音从前传来。
锦衣少女双腮泛着红晕,昂起下巴,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做梦!”
小芹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容,玉川长公主李长芙是也。
虽说这长公主从小性子直接,一张嘴有一说一,似是从不知避讳。
但十几年来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夜这般毫无分寸。
宴会上有北国来的使者以及朝廷重臣。
这么一闹,算是丢尽了皇家脸面。
……
小芹只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扭曲。
经过几息的扭转变化,置身之地成了玉川后花园的锦鲤池旁。
池中花期未至,水下却有一抹鲜亮的红色。
池塘的石桥上宫人乱作一团,有甚者竟然被吓得哭嚎起来。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小芹至今都记忆犹新。
长公主殿下大闹夜宴后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抄了一百遍经书。
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谁也没想到,她在从佛堂出来的第一天就跳进了锦鲤池中。
被救起的长公主随即大病一场。
那时候娘娘还去了……
……
“呃啊!”
小芹蓦地睁开了一双小圆眼。
那一声不受控制的低叫声,幸好未惊扰到殿内的人儿。
她竟然靠着寝殿外的柱子就睡去了。
梦里时空变化穿梭,而现实只不过片刻。
现在细细想来,这长公主疯的着实有些凑巧啊。
毕竟娘娘和亲的诏书,也是在长公主卧病期间匆匆颁下的。
小芹揉了揉额头,重重叹了口气,抬眼凝望着天际的寥落星辰。
那些事情太复杂了,眼前,只祈求今夜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
北王踏出寝殿时,小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兴许是错觉吧。
这是小芹第一次踏足北王寝殿。
只因宫妃贴身侍女夜晚时不得进入寝殿,只有次日清晨才能进殿为宫妃梳妆。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寝殿的装饰布局竟与其他大殿的都截然不同。
本以为会奢靡至极,到处铺着挂着珍惜飞禽走兽的皮毛。
实际上却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甚至有些简洁,只挂了名家诗画、摆了些简单物件。
其中竟然还有几副落款处飘逸地写着“连辞书”的字画和诗对。
这样的寝殿让人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里的主人是那个火气极大的北王。
见到娘娘时,小芹习惯性在脸上挂上温暖的笑容,“娘娘,小芹来伺候您洗漱。”
娘娘坐在床边,手缩在大袖里,如常般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开妆镜,梳晓鬟。
美人青丝若绿云,又如丝绸锦带,一梳到底。
“咦?”绾发时,小芹找了又找,始终没有看见娘娘昨日带的那支金簪。
“娘娘,那支镶嵌双玉的金簪好像不见了……”
娘娘沉默半晌,才缓缓伸出那只藏在大袖里的纤纤玉手。
金簪赫然被捏在手心里。
小芹略带疑惑地接过金簪,便感觉到金簪上的微暖温度,以及长时间攒在手中带上汗水后的湿粘。
不知为什么,小芹感到空气里游离着几丝尴尬,便一边绾发髻一边没话找话:
“娘娘,小芹还真没想到大王的寝殿长这样,跟想象的一点都不像呢!”
听闻此言,娘娘眼里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漆黑的眸子深沉若天幕,“是啊,若不是这样,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娘娘说话的样子,说是在回答,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来的贴切。
……
回到自己宫殿后,小芹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还没忙多久,就被娘娘叫到了身旁。
娘娘神情复杂地望着天边外,“小芹,你知道为什么北王在发怒后的第二天还愿意见我吗?”
小芹寻思了一阵,试探性地回答,道:“因为那封信?”
“没错。”娘娘欣慰地点了点头,片刻又悠悠开口,“那你可能猜到上面写了什么?”
小芹皱着月牙般弯弯的眉毛,苦笑道:“唔……小芹愚钝,望娘娘点拨。”
娘娘转身,示意小芹跟上来,“小芹并不愚钝,你猜不着也正常。”
娘娘踱步到木椅前坐下,喝了口清茶,道:“人啊,是复杂的。”
娘娘顿了顿,“你可知何为‘满院芳菲醉寻春,难得一枝长相伴’?”
小芹想了想,憋出一句蹩脚的解释,“是不是满院子都是春天,但是春天太短了难以长相伴?”
娘娘脸上勾起一抹笑,“这只是表面啊。”
“如果你是那两句诗的作者,看见有人为你对了‘心若磐石无栖处,何处生根何处留’的诗句,你作何感想?”
小芹这次的回答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当然是想找这个人问问那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