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依与呼呼卓木随商队又行了一日光景,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城的轮廓。
它就那么立在大漠之上,苍凉而孤傲。
那便是萨合城了,听那商队说是齐木达尔部落的领地。
阿察和木与齐木达尔,合称大漠霸主,漠上万里驰骋,总逃不出他们的掌控。
秋无依自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间里,沙丘城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又怎么走到了与齐木达尔对立的一方。
“各位兄弟,前方便是萨合城了!”
那老板一声呼喝,本已恹恹的护卫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呼呼卓木悠悠然地躺在马背上,嘴上叼着长长的烟斗,烟嘴里只有一小撮烟丝,一吐一纳,仿若吞云吐雾。
“这个东西不是毒药吗?”秋无依尚记得自己吸入烟雾身体麻木的事情,不禁开口问道。
“吸一口全身舒畅,我只剩这么多了,你要不要来一口?”呼呼卓木说话间便是将烟杆递出。
秋无依摇了摇头,他也只是曾有耳闻,波斯国向中原兜售烟丝,吸食此物可振奋精神,亦会神魂颠倒,褒贬不一。
天空挂起黑幕,黑幕之上点缀着一颗颗璀璨星辰。
凉风习习,扬起几缕黄沙。
萨合城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如大漠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一行人在夜中瑟瑟发抖,行至城中才彻底松一口气,这一行总算是平安抵达。
老板与钱尧似乎对萨合城审视熟悉,轻车熟路带着众人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大门本已是关了,钱尧叩响栈门,与那掌柜说了几句,掌柜便是引着一行人前往后院入住。
“秋兄,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间房,请随我来。”
原来一路行来,钱尧已是把呼呼卓木当做了秋无依的夫人。
秋无依当即开口解释,“钱兄,你误会了,我与卓木姑娘仅只是朋友。”
“朋友是什么?”呼呼卓木偏头疑惑地看着秋无依。
秋无依并不回答他,继续向钱尧说道:“还请钱兄为我们各准备一间房!”
那钱尧也是为之一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呼呼卓木自然不依,她瞪大眼睛看着秋无依,“你不要和我一起?”
“之前乃是情势所迫,今时不同往日,姑娘清誉我不忍损毁。”
呼呼卓木瞪着秋无依,眼眶逐渐通红,她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仅只是本能。
生而为人的本能。
她转身跑出后院,一路之上快步而行,丝毫不停留,直跑出客栈。
秋无依也未曾想到呼呼卓木这般,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秋兄?秋兄?”
钱尧这一声呼喊,秋无依这才醒转过来。
“钱兄,抱歉,我这个妹妹着实有些任性了,勿要见怪。”
秋无依说完便转身追去,在他的心中,呼呼卓木终究是个少不更事的姑娘。
钱尧望着秋无依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闪,似陷入了沉思。
呼呼卓木心中难受,再顾不上其他,一路小跑出了客栈,过了街巷,转转折折,忽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就好像撞在了一块巨石上一般,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眼中的泪水已是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她伸手取下背上的弓,自腰间摘出一枝箭,拉弓搭箭,箭尖直指那人。
“桀桀桀桀桀”
阴森尖锐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呼呼卓木借着昏沉的光线看清面前的人,拉弓的手已是发白,脸色亦是发白。
这个人长的就像一根竹竿,他的头发花白而稀疏,就像是一根根粘在上面一样,双眼空洞无神,脸色灰白,皮肤皱皱巴巴耷拉着好几层,他嘴巴张开着,露出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牙齿,不过却并不是完整的,而是残缺不全的一口牙。
“小姑娘,你把嘴张开。”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正如他的眼睛一般,只需要望上那么一眼,整个人就会深陷其中。
呼呼卓木汗毛炸起,多年来与野兽为伴,对危险的感觉无比敏锐,右手一松,箭应声而发。
只是那个男人身形一晃,宛如鬼魅,轻松躲掉羽箭,前进两步,与呼呼卓木脚尖对脚尖站定。
呼呼卓木心中已是害怕到了极点,她缓缓抬头,鼻尖传来刺鼻的腥臭味。
男子低头俯视,惨白的面容上慢慢绽放出诡异的笑容,不见动作,右手已是捏住了呼呼卓木的下颌,手上微微用力,露出呼呼卓木洁白的牙齿。
“你的牙齿可真好看!”
男人喘着粗气,全身上下不住颤抖,极为兴奋。
“现在,现在,现在它是我的了!”
男子那干瘦的手指在呼呼卓木的眼中不断放大,不断缠朝着她的嘴巴靠近。
呼呼卓木只感觉手指放在了她的牙齿上面,这男人竟是要拔了她的牙齿。
“呜呜呜”
声音在喉咙间滚动,之前的难过伤心此刻完全变成了恐惧,她从未如此害怕,她从未如此无助,眼泪簌簌落下,她在心中不断呼喊着秋无依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放开她!”
剑光先至,寒芒一闪,而后声音传来。
男人骤然缩手,一个后翻便是站在三丈之外,抬头望着站在屋檐之上的秋无依。
秋无依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呼呼卓木身旁,低声道“没事了。”
呼呼卓木心中那对秋无依的怒火瞬间熄灭,嘴唇轻抿,两眼通红。
秋无依向前一步,将呼呼卓木护在身后。
他右手微微转动,剑身闪着寒光,眼中亦是闪着寒光。
“桀桀桀,黄河剑,黄河剑法,九曲黄河万里沙。”
“你究竟是何人?”
这还是七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是无比阴森,让秋无依想起了草铃铛的铃铛声,当下便是鼓足内力,小心提防。
“你要干什么?”秋无依再问。
“桀桀桀,我要杀人!拿你的人头去领赏!”
说话间已是几步踏出,直逼秋无依,双手五指分开,微微弯曲似鹰爪,交错出手,只见叠影重重如惊涛拍岸。
秋无依亦是提剑相迎,黄河剑在空中舞动,似银蛇,似匹练。
‘叮叮叮叮叮叮’
那男人五根手指极其特异,与剑身相击竟有铁器碰撞之声,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斗得平分秋色。
在这狭窄的小巷中,剑芒闪动,如疾风骤雨一般砸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却是如风浪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即使风雨飘摇依旧泊在海上。
骤然,秋无依收剑站住。
那个男人也是停在原地,一如最开始的模样。
“就这样?”
“就这样。”
“死来!”那男人陡然一喝,一股气机自他体内爆发而出,他猛一踏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瞬间到了秋无依面前。
他那犹如枯枝一般的五指尽力张开,那是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张开,两指之间间隔足有一个拳头,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看起来就像猎豹一般,向前伸出。
“五指断魂!”男人再出一言,内力已是尽数凝聚于五指之尖。
还未贴近,秋无依便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
秋无依一声低喝,黄河剑已是再度出鞘,磅礴剑气卷起惊天浪潮,犹如一池汪洋倾泻而出,惊涛骇浪,摧枯拉朽。
只是这一切并未结束,磅礴剑意在出鞘的一刹那骤然消失,剑尖已经朝着那人的指尖递出。
“人鬼两重关,一剑破酆都!”
天地唯此一剑,唯此一剑耳!
这一剑除了那男人便再无他人看到,即便是站立在一旁的呼呼卓木也只是看到一阵流光划过。
‘嘭’
那男人应声倒地,口中喃喃道:“勾魂鬼,曹方。”
他们这种人何曾留过姓名,不过这一次他在临死前想让秋无依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死在自己手下的是什么名字。
秋无依身形踉跄,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前一耸,很快又踏出一步稳住身形,他至今只恢复到了六七层功力,竭力出手已是牵动了旧伤,已是强弩之末。
呼呼卓木快步上前,一把搀住秋无依,带着他返回客栈。
二人离去未多久,又有两人出现在了这里,一人黑衣,一人白衣,手中各握一丧魂棒,像极了神话中的黑白无常。
两人走到近前,低头查验了一番伤口,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黑衣道:“剑伤。”
白衣道:“厉害。”
黑衣道:“禀告。”
白衣道:“殿主。”
两人说完便又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