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有许多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安涛与书无用便是面临这样的一个情况。
他们本来是得到了一缕香即将刺杀鞑靼王的消息,没想到如今却被鞑靼王委托护送良真王女前往阿察和木部落。
鞑靼王态度坚决,派出的探子已经探明托乌部落驻扎在十里外,虽然只要他们坚守不出,必可以以逸待劳,但是如今城中也出现了不安定的因素他不得不做考虑。
“禀大王!托乌部落已经开拔,距黄龙城十里!”
没过多久,又有人入殿禀报,“托乌部落距黄龙城九里。”
此刻殿中已是聚集了数十人,个个高大威猛,是堂堂正正的大漠男儿。
“大王!让我带人去宰了那兔崽子!我鞑靼部落未曾插手他们的事,他们倒还欺上门了!”
说话的人正是鞑靼王的左膀右臂,在大漠之上更有古拉勇士之称的鞑靼斯壮。
殿下众人纷纷附和,唯有书无用三人格格不入。
“察察和部落的小子,你怎么看?”鞑靼王看向那与书无用并肩而立站在一旁的察察和达尔问道。
众人为之嗤笑,察察和达尔在大漠之上也算得上是声名狼藉。
察察和达尔不以为意,正色答道:“托乌部落既然敢举兵攻打黄龙城,那必然是有所把握,定要小心里应外合,杀手行刺。”
他始终对迟迟未曾出手的一缕香深感忌惮。
鞑靼王点了点头,不做任何回应。
“斯壮,你带五千兵马在城外一里迎接托乌大军。”
“谨遵王命!”斯壮单手贴胸,转身离去。
“忽巴,你速去城楼部署,我们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动武了,要让他们好好瞧一瞧!”
“谨遵王命!”忽巴带着众人下殿。
“三位,我的女儿交给你们了!万要保护她的周全!”鞑靼王再次看着三人道。
书无用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三人出了大殿,正瞧见一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自城门而出。
“只怕是凶多吉少。”书无用摇了摇头,他所担心的也正是杀手一缕香,这等时刻若是鞑靼王出现意外,鞑靼部落必定大败。
“这不是判官吗?竟然还有铁拳!”
三人沉思间,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书无用与安涛两人一惊。
他们在江湖已经隐匿了七年,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面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被人出来了。
蓦地转身,双眼审视地看着那个笑嘻嘻的男子。
“你是谁?”
“不说实话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
书无用以及安涛一人一句,随时准备出手,
“在下白芨,白芨的白,白芨的芨。曾经有幸能够看到四位惩奸除恶,心中仰慕,只不过四位隐匿江湖七年,都以为你们金盆洗手了,没想到今日能够再见。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白芨话语一顿,似乎感受到书无用二人的提防,连连解释道。
“二人难道以为我是歹人?不不不,二位误会了,我本是中原人士,刚好来到大漠游历,看看异域风情,看看大漠雄壮。”
“二位在此难道是要杀谁?不过现在这个世道杀不杀都无所谓了,早晚都是要死的。不知那两位情况如何?”
白芨一说话便是喋喋不休,自顾自地开口,不管书无用二人有没有回应。
“你姥姥的!就问你是谁,你啰啰嗦嗦什么!”
安涛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响,出声喝道。
谁知那白芨竟是完全不怕,“我是白芨,有时候是杀手,有时候是商人,其实商人和杀手还是挺像的,只不过一个拿货物换钱财,一个拿命换钱财。二位先不要动怒,动手我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你们也没必要杀我,我虽然是个杀手,但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三哥!我能不能打死他!”
安涛双手握拳,咬着牙齿道。
“你究竟有何意图?”书无用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真的误会了,我当真是偶遇二位,只是你们这般警惕也并无不对,我也觉得惊奇。放心,放心,我与二位无仇无怨,且心生仰慕,万万不会设计二位的。只不过我这里有一笔买卖想要给二位。”
“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三哥,我觉得还是要抓住他!”
安涛刚开口右手便是向着白芨的肩膀按去,那白芨稍稍挪动脚步,安涛右手立刻扑了个空。
“不要急,我的这笔买卖对二位绝对是有益无害,”
白芨话说一半,城中忽然蹿出了一批江湖人士,他们二话不说径直朝着鞑靼王殿冲来。
护卫王殿的兵士纷纷拔刀,两方立刻战成一团。
“二位,看来你们需要加快步伐了,他们已经行动了,王殿守卫尚可抵挡一番,只不过幕后的人出手恐怕只会一面倒。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出城的大军已经是全军覆没了,托乌部落早布好了伏兵。你们听,外面是不是有攻城的声音。”
两人凝神倾听,果真是万人高喊之声,这些声音与城中的厮杀之声搅在了一起,方才他们未曾听出来。
“我也是一番好意,若是他们攻进来,又是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如今有一计,据我所知这城中的江湖中人是风月楼东家豢养,擒贼先擒王,你们跟着我除去这幕后真凶,城中的动乱也可以平复,那是内患已除,一鼓作气拒守即可。不过呢,你们知道作为一个商人,肯定是不能亏本的,万人的生命你们说是不是很值钱?那这报酬自然也要等价。”
“我们身无分文,你想要什么?”书无用看着陆续倒在血泊之中的士兵,眉头紧蹙。
“不不不,我要的就是你们有的,我要灵犀指的口诀!”
白芨依旧是笑脸盈盈,对于书无用眼中的杀意视若无睹。
“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吗!”书无用罕见地动了杀意,灵犀指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灵犀指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故人所托,何况故人已去,又何必如此固执。你看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机会,你就不一样了,整个鞑靼部落的存亡都在你手上。”
“住口!”
书无用的指尖停在白芨的眉心,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要了白芨的性命。
白芨依旧是笑嘻嘻的,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容如此令人厌恶。
“我只不过是个商人,而你不一样了,你可是心怀天下的人。只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而已,何必要那么在乎呢?”
“你究竟是谁?”
灵犀指的来历是深埋在书无用心底的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安涛也是上前两步,封住白芨的退路。
“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了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二位这是想留住我?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以你们的身份又何必在意我。”
白芨说完便抬脚离去,安涛却是骤然出手。
一拳似莽牛冲撞,衣袖呼呼生风。
白芨伸出一指,轻轻点在拳锋之上,整个人立刻被抛飞,他在空中脚步虚踏,竟是调整了一下身体,借力落在远处的一间房顶上。
安涛还欲再追,却被书无用叫住。
“正事要紧!我们暂且兵分两路,达尔你去接鞑靼王的女儿,我与四弟去阻止城中内乱。”
“好!”察察和达尔自知帮不上二人,爽快答应离开。
“走,我们去会一会风月楼!”
黄龙城外,战局并未如白芨所言那般糟糕,五千兵马巍然不动。
鞑靼斯壮一骑当先,手持一阔刀,长三尺六寸,宽九寸,重五十八斤七两四钱,刀刃朝外,寒芒阵阵。
赫艮托乌骑着一匹乌青大马,望着鞑靼斯壮,出声道:“可有人愿意与勇士一战?”
麾下一员副将主动请缨,“属下愿往!”
赫艮托乌点了点头,副将策马上前,手提一板斧,与鞑靼斯壮相对而立。
风月楼中此刻空空荡荡,楼门大开,书无用二人心中暗自嘀咕,以为是白芨诓骗他们。
街上厮打之声不绝于耳,楼里却静的出奇。
两人入了大门,这才注意到原来一楼竟还坐着五个人,这五人可谓是囊括了各种类型的人,一人高,一人矮,一人胖,一人瘦,一人平平无奇。
“难道五位就是塞北五相?”书无用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正是在中原武林曾出现过一时的塞北五相,五人出于塞北,各有一相,心意相通,情同手足。
“嘿嘿嘿,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听过了,不过还请叫我高一丈。”那个高的男子是个头陀打扮,提起手中的禅杖站了起来。
“矮九节!”侏儒一般的男子握着与他身材格格不入的九节鞭。
“胖头锤!”足有水缸粗细的胖子肩上扛着一只铜锤。
“瘦金刀!”枯柴一般的瘦子握着一把短刀。
“嗯。”那平平无奇的人依旧坐着,只是轻嗯一声。
“五位可是为了杀人?”书无用向前走出一步,气氛又是凝重几分。
“自然!”
话音未落那瘦子已是率先出手,九节鞭啪的一声落空砸在地上,石头铺成的地面立刻出现一道裂纹。
“三哥,这里交给我!你上去找那个幕后之人!”
安涛连踏出两步,一手抓起一张木桌朝着矮九节与瘦金刀砸去。
“好!”书无用也不废话,灵犀指接连点出挡下一锤一杖。
安涛脚下一踏,地面立刻龟裂,他整个人高高跃起,猛然坠下占据了楼梯入口。
只是一眨眼书无用便是错过安涛,上了楼梯。
“哪里走!”瘦金刀空中回转,一刀便是朝着书无用砍去。
安涛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喝,双目之中隐隐有血气涌动,一股熟悉的感觉逐渐苏醒了过来,
“铁拳无双!”
安涛双拳齐出,以他为中心卷起一阵风暴,桌椅板凳全都被掀飞!
血红色的拳劲自拳锋爆发,如一股洪流撞向瘦金刀,瘦金刀人在空中根本躲闪不及,整个人立刻被撞飞,吐血不止。
安涛呼吸粗重,血管暴起,一身戾气逐渐浓烈,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铁拳!
书无用趁着这个时间已是上了二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
那二人见了书无用也不多话,手中亮出巴掌大的匕首,脸上无喜无悲。
这两人是真正的死士,这种人武功不高,但是他不要命。
你砍掉他的腿,他就用手抱着你的腿。
你砍掉他的手,他就用牙咬着你的腿。
你砍掉他的头颅,他就用眼睛死死地瞪着你。
你尽可以杀死他,却不能阻止他给你留下点什么。
贴身肉搏的人最怕这种死士,可是书无用偏偏是不怕的这类人,灵犀指的强大也正体现在这一方面。
只见他并指虚空点出两指,那两人立刻被点住穴道定在了原地。
那看着窗外的男人也是轻咦一声,转头看向书无用,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
“你不是聂家的人。”他的话十分肯定。
书无用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长相儒雅随和,一副商人打扮,冷静自信。
“我不是。”
“聂家家规,非聂家中人习得灵犀指,斩传授之人,杀习得之人,说到底是谁传给你的。”男人的话语充满了命令,这是常年居高临下之人才有的威严。
书无用脑海之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有一个越来越清晰,却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你是聂家的人?”书无用本不必问。
“聂家聂天伦六子聂云生!”
聂云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书无用的耳边炸响,他没有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聂家的人。
不过现在并不是回忆陈年往事的时候,说话的时间不知又死去了多少人。
“聂家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为何要搅入大漠部落争斗?生灵涂炭,百姓殃及池鱼!”
“这些事情并不是你可以了解的,既然遇到了,那就顺便执行家规!”
聂云生左手拍桌,茶盏被高高震起,甩袖将茶盏撞向书无用。
书无用抬手便是一指,茶盏在半空中破碎。
聂云生右手并指点向虚空,一道气劲自指尖激发而出,直逼书无用。
书无用欲以灵犀指破之,未曾想到聂云生的指劲极其霸道,一举便破了书无用的指劲,且去势未止,逼得书无用再出一指才堪堪化解。
“看来传给你的人只传了你指法口诀,却是没有将我聂家独门内功《心相诀》传给你,你的指法功力与我不相伯仲,可你就败在这《心相诀》之上!”聂云生瞬间便看透了书无用的破绽,“只要你自废武功,我便饶你一命!”
书无用冷哼一声,“聂家好大的威风!”
说话间右手自腰间拂过,手掌之上立刻多了五根银针,手腕翻转,陡然甩出。
五根银针迅如闪电,霎时便到了聂云生面前。
聂云生惊叹速度之快,灵犀指根本来不及使出,脚下一扭整个身体斜掠而出,堪堪避过,听得一声‘咚’,五根银针齐齐射入墙中。
只不过书无用的左手已是再次丢出五根银针,聂云生果不愧是名门之后,还未落地衣袖便是顺势一甩带起木桌,木桌挡在身前拦下了五根银针,聂云生也是暂做休整。
“没想到你最为厉害的竟然是暗器!”聂云生躲在木桌后,微微侧身看着书无用开口道。
“哪里哪里,学过两手。”
“其实我们本不应该成为敌人。”聂云生忽然开口道。
“只要你让你手下的人停下来,退出黄龙城!”
“你本不应该如此固执。”
聂云生一指竟是点破了木桌,指劲透过小洞蓦然爆发朝着书无用射去,书无用立刻陷入了与聂云生一样的处境,只能尽力躲避,无暇还手,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形成僵局,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