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王殿,鞑靼王神色凝重地听着战况。
黄龙城外,鞑靼斯壮已连斩托乌大军三员大将,他放声咆哮,如狮吼,如虎啸,托乌大军战马惊嘶。
“谁敢一战!”
“战!战!战!战!战!”
五千人马齐声大喊,吼声响彻九天,震起阵阵黄沙。
“斯壮神勇,谁与之敌?”赫艮托乌脸色并不好看,他坐于战马之上环顾四周,“若能擒他,必有重赏!”
此非计较个人荣辱,而是全军士气。
“末将愿一试!”行伍之中走出一人,跪地请道。
这个男人并不壮硕,身高七尺,皮肤黝黑,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刻痕,一双眼睛耷拉着,他并非裨将都统,而是一小小伍长,甚至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你?”赫艮托乌语气平淡,眼神却是明灭不定。
“正是!”男子语气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
“木格真。”
“传我命令,木格真从现在开始便是虎狮军都统!”
虎狮军乃是托乌部落最为凶悍的一军,在整个大漠上都是凶名赫赫。
“谢大王!”
“牵马,送甲!”赫艮命令一下,立刻有人牵来一批棕黄色大马,还有一都统披甲。
木格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升迁却是无比的平静,他上马披甲,索要来一柄虎头大刀作为兵刃,策马出了行伍,缓缓行至鞑靼斯壮面前。
“来将何人!何故寻死!”鞑靼斯壮气势如虹,冷眼道。
“死人不必知道我的姓名!喝!”
齐格真一握缰绳,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似猛兽出笼,似雄狮睁目,一股无以言表的压力自齐格真的身上散发而出。
鞑靼斯壮眼神也是为之一变,他绝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寻常将士。
虎头刀已至身前,鞑靼斯壮提刀相迎,却被巨力震退,鞑靼斯壮忙竖起左掌抵在阔刀刀身。两人额头青筋暴露,齐喝一声,两刀瞬间错开,策马行出几丈,调转马头再次站定。
耳边忽传来呼呼风声,旌旗迎风招展。
“哈!”
两人一夹马腿,马匹快踏而出,扬起黄沙。
齐格真双手持刀,自马腹斜撩而上。
鞑靼斯壮亦是双手持刀,横刀扫向齐格真腰部,攻敌之所救。
齐格真手臂微抬,‘铛’两刀再次碰撞在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齐格真却是落了下风,阔刀去势不止,压着虎头刀缓缓朝着齐格真腰部靠去。
两人双脸通红,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对方。
“喝!”齐格真猛然大吼一声,将鞑靼斯壮逼退,接着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离开了马背,左手一撑站在了马背上,虎头刀刹那劈出,一刀砍在鞑靼斯壮脖颈上,齐格真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鞑靼斯壮完全来不及反应。
鞑靼斯壮应声倒地,托乌全军将士亦是举刀高喊,“托乌!托乌!托乌!”
赫艮托乌手中黄色彩旗向前一指,传令兵齐声高喝,“杀!”
托乌大军犹如蝗虫过境,刹那间便将五千兵马淹没。
城楼之上,忽巴见托乌大军气势汹汹,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弓弩手已蓄势待发,静等号令。
黄龙城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五千鞑靼部族士兵关在城外。
“斯壮走了?”
鞑靼王坐在王座之上,似乎苍老了许多。
“回王上!多里衮带兵两万已归顺齐木达尔部落,派往哈伦奇的信使已经出发,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增援,城中兵力仅剩一万人左右!”
不利的消息不断传来,果真印证了鞑靼王心中的隐忧,他长叹一口气,遣退了殿中的人。
“没想到鞑靼部落竟然要在我的手上灭亡!我是罪人!”
鞑靼王心中悲痛,仰面望天。
眼角余光却是瞥到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立在殿柱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不过有一缕香味扑鼻而来,似那寺院的檀香,让人心生宁静,不由地多吸了两缕。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手中持一柄利剑,剑尖指地,锋芒毕露。
“你是何人?”鞑靼王开口问道。
“来杀你的人!”那人脚尖一点,整个人似离弦之箭横掠而出,仅一息的功夫便是到了鞑靼王面前。
“来”
鞑靼王欲出声呼喊,话至一半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前似乎忆起了已经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可惜了一城百姓,祖宗基业。
这个杀手正是一缕香,他的剑很快,人也死的很舒服,不会太过痛苦。
正如白芨所说,的确有人把他带去了宫殿之中,原本计划是等殿中混乱以后出手,没想到鞑靼王自行遣散侍卫,给了他这绝佳的机会。
一代大漠之王,卒于无人知晓时。
风月楼中,安涛鲜血淋漓,全身无一处完好,不过他的对手也并不好过,塞北五相已折损三人,如今仅剩下迟迟未曾出手作壁上观的平平无奇之人以及高一杖。
“老五,你还不出手!”高一杖面色惨白如纸,斜睨那平平无奇男子一眼,愤恨道。
“嗯。”那平平无奇的男子此时已是躲得远远的,似乎对其他四人的生死毫不在乎。
高一杖心中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五人之中唯有老五武功最高且深不可测,鲜少出手,平日里他们都是心照不宣地将男子当做另类,兄弟情义什么的自是不用再提。
“嘿嘿嘿,怎么样?兔崽子,我的拳头不好受吧!”
安涛咧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依稀记起他未遇到大哥之前的那段日子。
高一杖看着兄弟三人的尸体,心中生出悲戚,回想起在大漠之上闯荡数十载,无数次死里逃生,没想到今日就要交代这里了。
可惜他这一辈子都缠身于打打杀杀之中,记得他当年离家学艺之时母亲做的那双鞋,那针脚,当真是世事无常,风云变化。
死前才记起原来世间犹有一人挂念,不知她过得可好。
佛有顿悟一说,人亦有幡然醒悟之时,高一杖忽然放声大笑,眼泪簌簌而下,与鲜血混在一起,手中禅杖也是应声倒地。
原来一切都是空。
安涛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却是感觉的到高一杖已经再无战意,并无威胁,便不再理睬。
“小子!你再不出手我就上去了!”安涛一把扯掉身上残破的衣服,露出隆起的肌肉,只不过一道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似青石碎裂一般肆意延伸。
那平平无奇的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脚步很轻,每一步落下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无比平静就像一片湖泊。
正是这样一个人却给了安涛强大的压力,仅仅只是靠近。
安涛的师父曾问过他一个问题,什么是拳法?
世间拳法种类何止千万,刚则刚,柔则柔,刚柔并济,五五相生,可什么是拳法?
他的一拳一拳打断他的鼻梁骨,一拳打断他的肋骨,让他在床上静养了半月,这就是拳法。
何必思索?不必思索!
他仅有一式自创拳法,乃拳退浪潮之时所创,名为‘击沧海’。
这一次,他终于要使出来了,沉寂了太久,他已经感受到沸腾的血液了。
‘击沧海!’
安涛一声大喝,右拳自腰间穿出,忽闻惊涛骇浪席卷而来之声,又闻山河崩塌摧枯拉朽之声,天雷滚滚,金石激荡,这一拳天地失色,风云动荡,拳劲骤然挥散开来,桌椅板凳瞬间被掀飞。
一拳之威,竟隐隐产生神鬼之能,当真是无比可怕。
可是那平平无奇的男子依旧是平静,面对这一拳他也只是递出一掌,轻飘飘的一掌,撞在安涛的拳头上竟然感觉不出丝毫力量。
男子身形暴退,右掌抵住安涛的拳头,撞破墙壁,身形再退,再撞破墙壁,身影又退,直至百丈,他一脚踏在地面,止住身形,此刻安涛拳劲尽数被散,右拳被紧紧握在男子手中。
“你这一拳很强,但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想变强,你就要舍弃多余的情感。放心,我不会杀你,他们曾经是我的兄弟,后来不认我这个兄弟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对手。”
男子话语一顿,他松开了右手,只两步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街上的混乱依旧在持续,数不清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其中不免普通百姓。
他想到书无用尚在楼中,便想赶回,只不过未走两步,便觉得呼吸不畅头昏眼花,这正是击沧海的后遗症。
“看!那里有贼人!兄弟们给我杀!”
城中乱作一团,安涛赤裸着上身浑身浴血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暴乱之人,一队士兵不问青红皂白便是冲向安涛。
安涛强撑着一口气,奋力挣扎。
风月楼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了,书无用与聂云生依旧斗得不分上下,不得不说聂家武学的确是令人叹服,内功之深厚让人心惊。
两名死士也的的确确成了死人,房间也是被拆的七七八八。
书无用伸手一探,却发现银针已经尽数用完,形势危矣。
聂云生心中也是惊叹书无用暗器手法之高超,身法之灵巧,竟然与他纠缠了如此之久,内力已有衰竭之像,他深知此时万不可露怯。
两人一时之间竟陷入了相对沉默的尴尬局面,书无用向来机敏,出声试探道:“聂家传人不过如此,倒不如那老汉来的持久!”
聂云生知是激将法,反唇相讥道:“只怕是你家伙什没带够。”
两人心意玲珑,只是说话却也不露面,都是提防着对手。
“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查到你,灵犀指只能属于聂家!你与我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此间那鞑靼王应该已经死了!兵临城下,首领身死,此战胜负已定!”
书无用一时之间竟是拿不定主意,对于聂云生的话半信半疑。
“我想知道聂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哼,我说了这件事情并非你想象那么简单,也绝非是你所能插手的!”聂云生冷哼一声道。
“聂家,我早晚会去拜访的!”留下一句话以后书无用便破窗而去。
聂云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板着脸道:“看什么看!”
自窗外翻进一男子,自顾自地捡起点心放入口中。
书无用离了风月楼,便直奔王殿,一路之上,内心震痛。
天下之民总免不了混乱,总身处炼狱,遭魑魅魍魉支配。
行至王殿门前被挡了下来,数百名护卫重兵把守,并非殿中,而是殿门前,这已足以说明问题。
鞑靼王死了!鞑靼王死了!鞑靼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