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为掩饰身份,生怕子臣二字,被从军的诸侯子弟知晓身份,入军籍之时便用了本名。此时淡淡道:“不知都尉何出此言,又以何为据指责在下?”
郑宝见吴晨态度毫无恭敬,想到至今为止也从未在自己面前称过“下官”、“标下”,甚至都没叫过自己一声“大人”,不由得更增几分怒气。
“大胆吴晨,此事疑点众多,你属下所报之经过,前后矛盾,难以自圆其说,还需什么证据?”
吴晨听了,暗暗冷笑,又道:“既有疑点,请都尉一一言明,不懂之处,在下自会解答。”
郑宝见吴晨仍是嘴硬,冷笑几声道:“冥顽不灵,褚珩,你且讲来,也让他死个明白。”
褚珩恭敬行礼道:“遵命。吴晨,我且问你,你麾下一行兵力,共百人,登人三十,雉众七十,你本人也非巫士,区区百人,如何敌得过有巫士带领的东夷兵马?况且你军报中言,居然有三名巫士?你麾下仅战死四十余人,居然击败敌军,还伤了其中两人?”
褚珩说完,军议中其他众人都是面带疑惑,显然也是有所怀疑。一名巫士,若是单独遇到众多战兵,自然是难逃一死,因为巫士身体孱弱,仅仅普通人体质,杀死也不难。但是在兵马保护之下,一名巫士从容施法,百名普通战兵,只有被屠戮殆尽的下场。何况三名巫士,哪怕都是灰袍学徒,吴晨区区一行队伍,也是凶多吉少,更遑论战而败之了。
褚珩见众人如此反应,不由更加自得,继续道:“何况你战报中说,你令部下先行回营,自己引开东夷追兵,一日夜后摆脱追击归建?莫不是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东夷人凭什么只追你一个,不追大队?你又凭什么单枪匹马能摆脱东夷人追踪?”
众人听了,也觉得吴晨这个牛吹大了。如果前面的军报属实,东夷人追兵中必然还有巫士存在,那么褚珩所怀疑的这两条,更是难以解释。
吴晨淡淡看了一眼褚珩,问道:“你问完了吗?”
褚珩被他一眼看得心中一紧,旋即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被小小一个贱民的眼神吓到,不由得更是火起。正待发作,却见吴晨拿出一个包裹,慢悠悠的打开,取出一块令牌。
吴晨将令牌举起,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后,说道:“这是鲁山令,持鲁山令者,东境上下文武官员,需尊令完成持令者一项要求。诸位当知此事吧?”
郑宝呆呆的看着鲁山令,即便额头冷汗流下都忘了去擦,听到吴晨问话后,缓缓点了点头。
“很好。”吴晨点点头道:“我令,将此次军报如实上报,不准有一字增减更改!”说完随手用力一捏,只见鲁山令骤然碎裂,化为一道青光,穿帐而出,瞬间不知去向。
郑宝等人也不觉得奇怪,这正是鲁山令的正确用法。鲁山令是东伯侯发放给麾下功臣的奖励,作用也就如吴晨所讲一样,而鲁山令中暗藏巫术,持令者捏碎鲁山令后,巫术便会将当时周围的影像记录下来,直接传送到东伯侯属下的巫祭处,所以吴晨也不怕郑宝等人不认。
郑宝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刚才对吴晨的所作所为已经无可挽回,此时如果不处罚吴晨,军中无戏言,这会服了软,以后如何服众?处罚吧,吴晨手持鲁山令,虽然鲁山令也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东西,东伯侯起码给上万名有功之人发出过鲁山令,但此刻吴晨拿得出来,那至少表明不是全无背景,任人搓圆捏扁的角色,何况他敢用鲁山令要求上报军情,可见这军情不是假的,万一日后被人以此追究……
褚珩也是被吴晨吓了一跳,想不到这贱民竟然有鲁山令这种东西,但想到今日自己已经出面,又贿赂了功曹,说服了都尉郑宝,日后真有人查下来,根本洗不清,索性咬咬牙,把这贱民弄死,到时候死无对证。何况自己的怀疑合情合理,再让自己老子沭阳侯暗中周旋,还怕有人为了个贱民得罪诸侯吗?
想到这里,褚珩大笑道:“吴晨,鲁山令虽是颁给有功之人,但也不是免死金牌,你如今违反军规,伪造军功,乃是死罪!何况我等问心无愧,怀疑合情合理,又岂是你一块鲁山令吓倒的?”
郑宝被褚珩一提醒,也自觉自己处事并无不妥之处,他只是被褚珩说动,并没有收受贿赂,一是因褚珩怀疑合理,二是褚珩是诸侯之子,自己也有心卖个人情,三是吴晨参军以来,人前人后对自己从未用过尊称,也从未用过“下官”“标下”这类常用的自称,让他很是不爽。此番处理也是符合军规,挑不出错处。渐渐安心下来,不过他也是留了个心眼,不敢把事情做绝。
郑宝道:“本都尉便按你要求,将战报上报,许将军明察秋毫,定能有个公断。此次你犯下军规,然谅你军功卓越,本都尉便法外开恩,革去军职,发先登营为兵。”
褚珩听了,虽然不满,但也知道郑宝这种正规出身的大商军官,即便有心拍诸侯马屁,却也不是傻子,更有军人傲气荣誉,不是自己收买得了的。转念一想,进了先登营那种地方,半只脚都在鬼门关里面了,这贱民不在里面被折磨死,也肯定死在战场上,当下也不再说话。
吴晨却是淡淡说了句“遵命”,便出帐去了。身后被他无视的郑宝却并未再觉得不爽,而是暗自决定稍后需派人去查一下这吴晨的来历,莫不是有什么来头才好。
吴晨回到自己帐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跟随监令的士兵前往先登营去了。对于自己的处罚,他倒是不担心。
先登营,是大商军队中一个特殊的编制,由死囚或罪军组成,人数不限,编制不限,不设军官,仅有监军一人,逢战必为先趋,临战不前者立斩。得军功不赏,积军功五十级可免罪。说白了,就是重刑犯组成的敢死队。
先登营里全部都是穷凶极恶、悍不畏死的凶徒,但是武器甲胄全都没有,临战仅发下少量木棒,甚至很多人出战的时候都是赤手空拳,随手捡块石头当武器都是常事。本来嘛,一群罪犯,真要是全副武装,造了反怎么办?
这里也没有军官管理,监军只管看着他们打仗的时候不逃跑就行,不但无人训练,不通战阵,而且毫无军纪,几乎日日内斗,也没人去管,受了伤没人给治,死了就往荒郊野岭一扔,还省了粮食。
注(以下不算字数)
商朝军队组成普遍有三种:
私兵:即诸侯、武将、家族或个人所带的士兵。
登人:平民出身的士兵,且是步兵。
雉众:奴隶出身的士兵,只能做步兵。
此外还有其他划分方式。比如作战的称战兵,非作战的后勤、工匠、伙夫等称辅兵。
又比如按照兵种不同,分为车兵、起兵、弓箭兵、步兵等等。
还有按照不同从属关系,如王带领的军队称为王师,王以下还可分为师、马、亚、射、卫、戍等。
本书中为便于叙述,主要是作者本人懒惰省事,酌情改动其中部分(其实是大部分),参考汉朝军队编制,请勿深究,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