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跪了一地的人,却只有萧渐离被皇帝多看了两眼,毕竟这群商贾巨头里,老老少少的,也就她显得特殊,是唯一一个女人。
皇帝让众人起了身,走到了里头来,虽与主位还有个七八步的距离,却也够近的了。众人都低顺着眼,虽然听着皇帝的声音觉得他有些年轻,但那天子威压还是有的,也没人敢有分毫的放肆。
“诸位可知,国库空虚一事?”
他的语气轻轻的,淡淡的,好像只是说着树长新芽了这样的小事,却将底下的众人炸了起来。
一群人互相望着,都是满脸的惊愕,无措,和半藏着的恐慌,而腹中滚动的却都是算计。
萧渐离在此时与李大当家李鸣对视了一眼,微一扭头,又与袁炜霖擦眼而过,她只当没察觉,瞥眼避开了。
袁狐狸似乎总是格外关注着她,她想,这家伙应该是心里隐约有预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祸事,却摸不透是什么,于是三番两次的试探着他觉得可能知道内幕的人。
上次他探了李鸣店铺选址的事,她就知道这家伙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好在李鸣不是蠢人,没露出什么破绽,拖了这几天的功夫让他继续去猜。
但今夜,皇帝搅了下局,应该就再瞒不住袁狐狸了。
萧渐离皱着眉头一想,许素已经出海了,她家弟弟也在回坞邑的路上,应当是不会再出问题了,心里便松了下来。
而皇帝又开了口,道:“我燕朝自建立以来,便一直行励商之策,为养商人生息,商税较农税低薄,且百年来不曾涨过。以致如今,商贾众多,务农渐少,商既不产粮,又不造物,只营己之利,难予国之财。”
“高祖良善,爱民如子,明知国库不充裕也并不改其时政,只要求皇室节俭,以至朕这一代,百年来皇室修建宫殿也就一座供太上皇颐养天年的永乐宫,更不论出游江南广藏珍宝等劳民伤财之举……”
皇帝的话并不如何富有情绪,清朗的嗓音只是叙述着一段话,但这并不妨碍众人随着他的话一会儿神色感激,一会儿叹气沉痛,直讲到众人热泪盈眶,都是副将泣未泣的模样。
等到那年轻的嗓音略显敷衍把前戏唱完了,提出了增加收税的事,众人便都又跪了下去,有人哽咽着说皇室的好,有人擦泪说行商的苦,抽抽噎噎,凄凄惨惨,都是极会演戏的人,比起当红的戏子来也不差。
皇帝听得有些烦了,就呵笑了一声,倒也不显得讽刺,还是轻飘飘的,只是听得众人背脊一僵,有些发慌。
于是众人哭腔一转,就有人开始提主意了,说不如按照商铺类型来定税,比如说日进斗金的赌场,和收益较高的酒楼之类的,可以定税高些,而勉强营生的药铺之类的,就定低一点。
这人话语刚落,另一边酒楼遍布全燕朝的就开口了,说不妥不妥,酒楼生意成本高,竞争压力也大,不如根据所开商铺的综合来考虑,比如那些个开了酒馆又有矿,建了青楼还有茶田的,什么生意都涉及了些,灵活性强,也好周转,这类商贾家可以多交税……
于是马上就有个店铺极杂的出言反驳了,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萧渐离在里头却说话极少,她直觉上不认为今晚吵出个结果就能了事,总像是还有什么在后头等着,让她警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