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暖人眠,却暖不动辰休冰凉的心扉,一夜未眠的他此时却依然没有睡意。光棍老爹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阴谋好破,阳谋难解啊。”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理由不去北边。
辰休倒也不是害怕打仗,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一片祥和,他其实对于刀光剑影的冷兵器战争还有着几分异样的期待,只是一想到如今这个连橡皮轮胎都没有的时代,他就对于远行充满了畏惧。这一世他的这个傻儿子形象有一半都是从军营里传出来的,自然对于如今的官兵生活状况有着充分的了解。这一趟北行,颠簸、寒冷、潮湿,必是一个不落,也不知道这才十二岁的身子骨能不能扛得住。
“小二上酒。”思考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就用酒精解决,这是活了两辈子得出来的经验。
老板娘显然也是见过如此阵仗,柳眉微挑,小二便端上来一碗,应承道:“小辰少爷又来开玩笑了,这是老板娘为亲自为少爷煲的梨花汤,暖胃暖心,少爷您尝尝。”
辰休也不见怪,接过便是一阵“吸溜、吸溜”的声响传出,转瞬便是一碗见底。
要说这庆华楼,也算是中京数一数二的名店,一店有三绝。
宫里的厨子,夜里的探子,柜后的娘子。
饭菜口味冠绝,据说厨子是宫中御厨出身,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贬出宫来了这里。
明面上是一家酒楼,其实桌案下还是江湖消息的集散中心,当然了,集散中心这个评价是辰休自己总结的。当年问老爹的时候得到的评价是:“表面上吃吃喝喝,暗地里买凶杀人,查人祖坟,什么脏活累活这里都能找到人经手。当然主要还是买卖消息。”因此,辰休觉得这么总结非常合适。
至于这第三绝,自然说的就是那店门内,柜台后,风姿绰约的老板娘了。年逾三旬,却好似二八少女,最致命的是,那种欲拒还迎的风韵,最是吃死江湖人。所以来店客人都喜欢喊上句娘子,老板娘也不反对,笑称是江湖人思家,其实在辰休看来。不过就是一群糙汉对于某些幻想的赤裸表露罢了。
幻想自然要努力,所以砸银两的人很多,动武的也不少。而最终的结果是,前者钱入了水,后者人入了土。最后还是看那女子在柜后笑语盈盈的招揽着生意。
不忿归不忿,辰休有时候也很想知道这家店的后台是哪里,只是想归想,却没有做什么,毕竟那九娘对自己可是很够意思。
“辰少爷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我庆华楼啊?莫不是营里又遇到了什么烦闷事?”思归人至,一时走神,九娘竟是亲自端了两盘小菜上来。
“没有没有,不过是嘴馋,自然要来着京中最好的地方,解解馋了。”
“少爷您可有些时日没来了,九娘可是想少爷想的紧。”
“你想我个锤子,你就是想我的银子。”思绪如此,嘴上自然没有半点表露。说道:“这不就来了么,来,把我最爱的几样都上一遍。”想了想又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消息,说来听听?”
“消息金贵,可是辰少爷来问,九娘自然就说了。少爷要听岸上的还是河里的?”
“河里的吧。”
“清青子还了俗,据说是为了个男人,莫无庵师太大为光火,断了一根万年青。段家公子花了大价钱买了个西域歌姬,没想到死在了床上,段老鬼翻了整个州城也没找到那歌姬的人。还有,名厦山庄的有人来了中京,意字辈的。”九娘煞有介事的说道,明眸皓齿,眉眼如玉,确实是个美人。只是面前的公子显然还没到那色上心头的年纪,根本没注意这些。
听闻消息,辰休陷入了思索。
九娘也不打扰,转身便下了桌。
午后的庆华楼热闹非凡,冬日的酒水尤其醉人,到处都有微醺的酒客,却没什么喝闹之声。
今天的消息有些意思,也不知道要几顿饭才买得起。回过神的辰休丢了锭银子转身便出了酒楼。
街上似乎比那楼内还要嘈杂,恍惚间辰休以为是回到了前世的课堂,下面那群小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阵哭喊叫骂之声,只见一匹黑亮的骏马奔行而来,马上之人神情严肃丝毫没有顾忌伤及旁人。辰休立于街中,正对着那一人一马,不行不避。
“闪开。”马上之人喝道。
“不要。”辰休轻描淡写的答道。
黑衣骑手也不言语,凝神一鞭,骏马再次提速。之后前蹄高扬,竟是要从辰休头上飞跨而过。一声闷响,黑马似乎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土墙,瞬时间,人仰马翻。
“是谁!”骑手翻身而起,怒目而喝。
“是我是我。“此时的辰休有些恶趣味,举起了手。
“小东西,今天要你好看!”那黑衣人扬手就要一鞭,只是还未挥下,便生生止住,竟是问起话来:“你是哪家的小子?”
“登州向家。“辰休随口答道。
“无知小儿,以为中京也如同你登州,能够横行无忌?”语闭鞭落,在没有丝毫犹豫。长鞭所至,青砖碎裂,尘土飞扬。‘
只是不见人影。
辰休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了骑手身旁,一拳打向那人小腹,只是一瞬便止住了拳路,竟是被那骑手一把抓住了小臂。
“这点功夫就想要逞英雄,今日便给你好看?”接着扬鞭便要再打,鞭声破空,猎猎作响。
“咚。”未见声音,却是辰休口中喊出一字。
“嗯?”骑手一愣,竟是动作一停。只是转瞬便反应了过来,更是羞恼,竟是松了长鞭,一拳便打向辰休面门。
“咚。”一声重物入肉的响动传来,空中竟是掉下了一块明玉。只是似乎重量不轻,刚好砸在男子脑后,一瞬前还趾高气昂的男子转瞬便瘫软了下去,再无声响。
“都告诉你了,还被砸。真蠢。”辰休骂了一声,走过去捡起来地上的玉牌。口中喃喃道:”有钱真好,用钱都能砸死人。“
说完拍了拍尘土,将玉牌揣进了怀中。做完竟是自顾自的在男子身上摸索了起来,不一会便翻出两张信件。
“搞定。”说完,辰休便转身向家中走去。
街上如此动静,旁边早已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只见人群忽然分开,闪出一群黑衣衙役。环绕而立,挡住人群,将辰休一人围在当中。为首一人说道:“监州司查案。”
“你们查你们的,我回家吃下午茶。”辰休答道。
“拿下!”一声大喝,衙役中闪出两人,瞬间便将辰休制服。
“轻点轻点。我自己走。”辰休倒是没有如何反抗,朝街边高处望了一眼,一抹笑意,便转身在衙役的押解中离开了。
”阁老,怎么办?“街巷边,暗处,一人问道。
“我跟着少爷,你回去禀告。就说少爷主动被抓,让老爷别担心。”
“是。”说完,便不见了人影。
“少爷的身法好像进步不小啊,也不知道这次又想怎么玩。”被称为阁老的蒙面人语调欣慰,抚须而立,微风拂过。那身影竟如蜃景一般,消散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