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万北蛮军，是如今北蛮能拿出来的全部战力了。甚至有些掏空家底的感觉，没人知道蛮王为什么要如此力度的援助南齐，甚至南齐都不知道。但是很多北蛮高层都觉得这可能只是一次单纯的借机行事而已。
借南征的名义，减少北蛮的人口。
北蛮立国太晚，部族制度的生活模式无法去除，尽管在努力像南方各国学习，但骨子里的风气不是几十年就可以解决的。现如今的蛮国，依然是一父一母七八个孩子一家，而在部族变成了统一过度之后，争端渐少，人口非正常死亡骤减，以至于仅仅几十年，北蛮人口翻了几倍。
人口增长，环境却没有变化。
北地四十年前，一年有六个月都是白雪皑皑，现如今依然没有变成五个月。
无尽森林再大，也不够北蛮人开拓的，没有足够的食物，无法种植作物，让北蛮已然在饥荒之中挣扎了数年。
之前还是挣扎，蛮人努力开拓商道之后每年都可以用兽皮，骨角之类的东西从东余和西岐换到一定量的食物，虽然不够，但好歹不至于导致大规模的饥荒引起动乱。但这两年北地大寒，让林子里的动物都少了很多，饥荒开始弥漫，蛮王知道，北蛮政权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点。
南征，南齐派使节送来了大量的粮食。
足够的诚意，却不足以解决问题。
真正促使蛮王愿意出兵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一场战争。
胜，则可以占领东余大面积的土地，解决饥荒，甚至让后代再也不用生活在这片冰原之上。
败，则代表死亡，没有人可以指责他的死亡，而死亡同样可以解决饥荒。
四十万人抵达天堑之前已经死了两万，这是南征之前就预料到的。事实上即使这四十万人死了三十万蛮王也不会心疼，会头疼的只有宇文大统领以及那些人的家属。因为他不用担心有人会北征蛮国，北地的寒冷让南方人根本无法在此战斗。
今日，北蛮中路军已经开始了对韩铁城的试探。寒铁城的城门用寒铁所制，厚达丈余，在冷兵器时代根本就是不可能攻破的。因而蛮人除了正面试探性的进攻，也在不断的探索着是否有小路，只是天堑之上，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寒铁城上，李功看着那一波波上来送死的蛮人，有些感叹。
蛮人不畏死。
这他十三年前便知道了，但如此义无反顾的战死，却依然让他震撼。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北蛮大军终于开始了正式的进攻，不知寒铁城一座。几座崖城都在同时受到攻击，但他并不担心。
北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南征，虽然商路常开，但也是争斗不断。而东余对于北蛮的守卫也从未放下，几座崖城都可以说武装到了极致。
寒铁城门，浇筑过的城墙。
李功知道北抗蛮国的联军这几日才会从中京开拨，但他并不着急。
至少这几个月几座崖城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说将来会被攻破，也只可能是无尽的争斗中导致崖城本身出了问题的原因，在此之前，再多的蛮人都只是送死。
想到这里，这位看淡了死亡的将军不得不佩服对面那千里之外后的主宰，帝王心术，到底是自己这样领军征战的将军学不来的。
“希望咱们那位小皇帝不要变成这样的人吧。”他静静的想着。
城头上，箭矢横飞。
只是蛮人的箭从下而上，在隔着城垛，很难有所伤害。大多数也就是高射之后随机的下坠会刺到倒霉的守军。而东余将士的箭可就不同了，那怕是随便用手丢出的箭矢，也能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扎中点什么。
“杀啊。”
“杀光这些南人。”
“让他们死。让他们死。”
蛮人在死着，可是喊杀声已久渗人。从寒铁城外传入，整座城池都可以听得清晰。
寒铁城于半月前便已经封城了，许出不许进。
除了运送物资的军务马车，没有人可以从南边进入城内。至于出城倒是十分随意，毕竟天堑犹在，守军并不担心有人可以把情报递送给北蛮。
这里近半月内气氛都有些凝重，但逃难的人却不多。倒不是百姓和商家不畏死，只是大家都相信寒铁城破不了。
城内依然是交易不断，除了年味较以往淡了不少，肃杀之气很重，其余的较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我长大了也要上阵杀敌。”
“算了吧你，你这身子骨连妞妞都打不过，大将军才不会要你这种士兵的。”
“那，那是我还没长大，等我长大了就好了。”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寒铁城，一条小巷内，几个孩童玩耍着，聊着。其中一个最小最黑的孩子像其他几个孩子宣布到。
这几个都是寒铁城内的孩子，大多没了父亲，靠母亲养育着。寒铁城内这样的孩子很多，常年与北蛮的征战，让很多斥候、守军丧生，而他们的家庭便只剩下孤儿寡母。好在近些年朝廷有专门的款项用来抚恤这些人，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所以虽然日子贫苦了点到底还是可以好好的活着。
“救济款。”便是这笔款项的名称，这个词是前几年出现的，在新帝登基之后推广开的制度，据说是陛下体恤阵亡将士，从国库中按人数定量拨发的款项。
这一举措在新帝登基之后对于其威望有了巨大的提升，至少在军司这边，所有人都很支持这一举措。
不畏死，不求死，不怕死。是军司力求的目标，而让士兵不用担心自己亡故后家小的生活便是第一步。
以往恤银过五留一，而现在谁敢这么做直接处死，累及家人。
寒铁城内的这样的孩子思念父亲，怜惜母亲的劳累，却仍愿意为东余效死，愿意上战场。不为了搏功名利禄，而只是想要保卫家国，这边是如今东余强大的基石。
“你们都是城内人吗？在这生活了多久了？”一位江湖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在一旁看几个孩子玩耍了半天，终于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轻轻问道。
几个孩子之前就看到了他，只是寒铁城中江湖人很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如今听他发文才再次看向对方。
“很久了，我们都是这长大的。”黑豆回到。黑豆便是说要长大上战场杀蛮人的那个孩子，他个子太小黑黑瘦瘦，所以便有了这个外号。
“十年了？”那道士又问道。
“你是不是傻？我才六岁啊，不过我娘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
“你去过南边吗？去过中京吗。”
“没有，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中京很繁华哦。有你从没有见过的东西。”
“我不想见。”
道士似乎有些好奇，因为不光黑豆，似乎其他孩子都是同样的想法，对于黑豆这样说觉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道长你是不是没有来过北漠州？”黑豆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道士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黑豆看到轻轻笑了笑，对那道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等你像我爹我娘一样，在这住了几十年，就知道原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