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诤看着方德那怀疑的震惊神情,心里一寒,她家老头子看来是怀疑她了。
其实她也知道方德怀疑她很正常,毕竟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半大孩子突然从兜里掏出十分罕见珍贵的金豆,任谁都会起疑。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寒,方德居然怀疑她。
方诤又是个倔性子,惹她不高兴了,任那个人是谁,她都不屑于解释。
“反正不是偷来的!”
方诤丢下了那颗金豆,冷着张小脸,沉声道。
方德一听更是生气了,一把拉住了作势就要走的方诤,厉声喝道:“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这金豆,你看我不打死你这死妮子。”
方诤闻言更是怒从心起,一把甩开了方德,冲着方诤怒吼道:“我说了不是偷来的,你打死我我也是这么说。”
吼了一气,本就还是高烧的方诤顿时有些头晕眼花,眼底也不由起了一层氤氲水汽,瞧着倒像是委屈要哭出来了。
方德也是愣了一下,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看了眼别过头去,单薄地肩膀一耸一耸的背对着他的小丫头,心中五味陈杂。
方德转身捡起了搁在周大夫柜台上的小金豆,勉强笑道:“哥,这药费就先记在账上,过几天我会过来一起结清的。”
周大夫也是头一次见到方德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震住了,没回过神来。
直到方德开口对他说话,他才缓过了神。
周大夫回过神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看好戏的笑意,“德子,方诤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得好生教育一下,免得她以后走了歪路。”
“至于药费的事,我们两家都这么熟了,我哪能落井下石追着你要,等你有钱了再还,左右我也不差那几个钱。”
方德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他这表哥面上说着自己多讲究情分,话里却是一直贬低着他家诤诤手脚不干净。
他向来是个嘴笨的,眼下这情形瞧着确实他家诤诤有嫌疑,他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堪堪挤出个笑容,“那就多谢哥了,最近家里事多,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大夫没答话,微扬着下巴斜了眼一直没吭声的方诤。
方德也觉得没趣,扯着僵在原地的方诤连拉带拽地走出了那个小诊所。
林言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父女俩的后面,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瞪得大大的,唯恐错过了方诤与方德爷俩之间的动作。
差不多走出了百来米之外,方诤猛地挣开了方德的钳制,冷眼瞧着方德,勾着唇角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那金豆子是我偷来的?”
方德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变得铁青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方诤,紧抿着唇,许久才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偷来的?”
方诤闻言,猛地瞪大了那双极为漂亮的凤眸,眼里渐渐蓄起了泪花,她哽咽了一下,慌忙低下了头,隔了一会儿才将喉头的难受给咽了回去。
“是不是你觉得我是那个女人地的女儿,所以日后肯定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为了荣华富贵会不择手段,乃至背叛抛弃你?”
方诤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得不成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染上哭音。
其实这些疑问一直困住了她几十年,从上一世老男人来找她,与她断绝了关系之后,她就一直想问问,在那个一无是处的老人眼中,她当真与她那个母亲是一样的人吗?
可从她醒来那一刻,她就决定将这些疑问永远压在心底,尽可能的去弥补那个她亏欠了一辈子的老男人,过上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但事与愿违,她竟然还是没忍住,在这个时候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底深处困住了她许久的疑问。
方德错愕不可置信的表情丝毫没让方诤感到意外,她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果然如此。”
方诤丢下了这么一句,没理会还没回过神来的方德,失魂落魄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了。
“叔,诤诤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性子一直要强,想要的东西都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她不可能做出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来。”
林言正的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方德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扭头看向了前面垂头耷脑的方诤,心里是又悔又疼,尤其是方诤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方诤是他一手养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若方诤没做,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会一直咬定自己是清白的。
想来自己怀疑方诤,不仅是因为那颗金豆子出现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太过诡异,怕也是正如方诤所言,他是因为袁晓华迁怒与方诤。
方德又愧又悔,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却一直动不了脚去追方诤,开口向方诤认错。
一旁的林言正见状幽幽地叹了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追着方诤去了。
待走近了,林言正才发现方诤眼眶红得不成样子,却没落一滴泪。
“你……”
林言正一句你才刚出口,方诤就抬了眼。林言正措不及防地对上了方诤那双漂亮水汽氤氲的眼睛,登时吓得所有的话哽在了喉头,说不出也吞不下去,涨得一张脸绯红。
方诤向来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这会儿却被林言正瞧了个正着,一时有些恼怒。
她拧着细细的眉头,带着几分凶狠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我可怜?”
“我没……”
“我才不可怜,像他那个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才不要这样的父亲。是我不要他了,他才可怜。”
方诤越说越委屈,越说生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口气吼完了心中的怨气之后,方诤有些头晕眼花,单薄的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
林言正见状,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方诤,才免了方诤摔倒的惨剧。
一直跟在后面注意着方诤动静的方德见状也是吓得不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方诤的身边,抱过了方诤,着急地问道:“诤诤,你怎么了?是不烧得厉害,要不要再回去诊所输液?”
方德一面说着一面探上了方诤的额头,一触手就是滚烫的温度,他吓得脸色都白了,“额头这么烫,不行,得回去输水。”
方诤却是一把打开了方德的手,凶狠地瞪着方德,“用不着,反正我就是个烂人生的女儿,以后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烧死了最好!”
方诤的话简直就是刀子一直往方德心里扎,方德后悔得不行、
他早该知道他这宝贝女儿性子是极烈的,受不了半点委屈和冤枉,他方才那样怀疑方诤,也难怪她会这样生气了。
“诤诤,别跟爸爸怄气。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不相信你还怀疑你,爸爸给你道歉。”
“你原谅爸爸好吗?跟爸爸回去输液,等病好了爸爸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本子。”
方诤看着眼眶里蓄满了泪花满脸愧疚悔恨的老男人,心里的怒火消了不少,又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她与老男人吵架的样子,那个时候老男人不是也是这样悔恨。
想着想着,方诤又难受了,心里的火彻底消了。
她沉默着看着方德,隔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那金豆子不是我的偷的,是那个人给我的。”
方德蓦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