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时候，林繁爱上了顾牧尧，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生。
林繁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漂亮女生，但是很耐看，属于越看越舒服的那种。对于长相，林繁很有自知之明，胜在气质脱俗，所以她从不担心。事实也是，喜欢她的男生的确不少，有明目张胆的，有曲线救国的，林繁都一一笑着挡回去，做朋友是最大的让步。
单看外表，很多人都觉得林繁过于柔弱，一旦接触了，才发现小宇宙的能量不是一般男生驾驭得了的，林繁也乐得跟他们呼朋唤友，称兄道弟，她自觉坦荡汤，跟各路男生大大方方地做朋友，却也给自己惹了很多闲言碎语。有一段时间，晚上熄灯后的寝室卧谈会，室友会替男朋友所在宿舍的男生递话，然后再负责帮她澄清真相。说实在的，林繁有点烦，“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最后只能归结为，这些刚升入大学的年轻人刚刚从父母的牢笼里解脱出来，还不知道怎么撒欢儿，青春荷尔蒙无处安放。
大一下学期开始时，同班的男生张帅，找到林繁的室友赵念，说自己的表哥，在另一座城市另一所大学法律系念大三，对心理学感兴趣，想就找一个学心理学的女生做笔友，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张帅觉得赵念挺合适做表哥的笔友，赵念拿不定主意，来问林繁。林繁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跟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写信，估计挺有趣。
林繁进入大学时，还是上个世纪末，互联网还没普及到每个人，手机也还是少数社会人在使用，学生的主要联络方式是手写信和IC卡电话。
于是，赵念开始跟千里之外的张帅的表哥—杜尧通信了。第一个来回，赵念很兴奋，把杜尧的信拿给林繁看，林繁一看内容，噗嗤乐了，这哪是写信啊，简直就是流行歌曲大拼凑，不过能把女生逗得哈哈大笑，也是本事。
然后有一天，赵念说，杜尧有个要好的同班男生，问林繁想不想也当回笔友。林繁没犹豫，当下应允了。
第一封信是对方先写的，署名顾牧尧，写了一页半纸，内容中规中矩，讲的无非是些大学生活和专业学习的事。林繁看着那一手苍劲有力的钢笔字，感觉还挺好，于是也认认真真地写起回信了。
他们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通信频率。记不清写到第几封信时，顾牧尧把寝室的楼层电话告诉了林繁。
于是，那个下午，林繁站在宿舍楼一楼大厅角落的IC卡电话机前，拨通了那个号码，
很快就有人接起电话，
“你好，我找317的顾牧尧。”
“等一会儿，我去喊。”
林繁紧紧握着听筒，听着接电话的人离开，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很快，听到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筒被拿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略带磁性的年轻男声传过来：
“喂，我是顾牧尧，请问哪位？”
“我是林繁。”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然后笑意浮现。
“信收到啦？”
“嗯，所以我想偷个懒，给你打电话，就不用写回信了。”
“好啊，其实我也是有时候不知道该写什么，那我们打电话吧。”
那天，林繁和顾牧尧的通话持续了半小时，讲了什么，林繁早已忘记了，只记得顾牧尧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传入心脏，刻进骨子里。很多年后，林繁依然记得那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耳朵贴着电话，眉眼温婉的姑娘身上。
从那天开始，林繁的生活费里多了一笔不菲的固定支出：购买电话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