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刘有道抽出宽刀,“谁带人来的?”
“弟子没看清楚,像……像是负山人……”
“死瘸子!”刘有道淬口唾沫,“弟兄们跟我走!”
哗啦啦一阵拔刀声,参加晚宴的帮众都走了。王玉珏面色尴尬地看着被晾在一旁的季云霄,见他依旧面色如常,不由得佩服起来。
这也难怪,刘有道自打跟随白胜千以来,经历的战斗无数,帮中的名望乃至副帮主之位都是自己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季云霄则如同内务大臣一般,孜孜不倦地打理宗门生意。如今别人来闹事,群情激奋的帮众首先向武力值更高的双刀恶鬼靠拢也就不难理解了。
“让珏儿看笑话了。”季云霄招呼几人吃东西,“驼山派这帮宵小,一直想蚕食我帮内生意,奈何小小泥鳅翻不起多大浪,现在估计是听闻老帮主危在旦夕,想趁虚而入,入鬣狗般来蹭得点儿好处罢了。”
驼山派倒没有如季云霄说得如此不堪,但确实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虽然听起来与“华山派”、“嵩山派”这种一流大派名字相近,却只是个门下弟子不足千人的三流门派。
驼山派与斩马帮素有嫌隙,但若在往常,驼山派这帮人是万不敢招惹斩马帮的。只是此次季云霄和刘有道内斗得太狠,流言一直传到驼山派掌门丁山震的耳朵里,这才令他动了歪心思。
虽话是如此,但几人依旧无心食饮。毕竟纷争在外,作为局外人怎会不想去看看热闹。
等王玉珏几人来到山脚下,发现面前并没有刀光剑影的打斗,只有刘有道和负山人你来我往地一边喷着垃圾话,一边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江湖就是这样,打打杀杀永远只是手段。而同样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交易和敲诈,明显要受欢迎得多。
“刘愣子你别在这儿跟我使横!”驼山派外事长老负山人叫道,“你们窝子里还能打仗的弟子剩不下几百人了吧,内斗都消耗光了吧。”
“那你带着你手下的小耗子冲进来试试啊!放你们一个人活着出去,我就不姓刘!”
说罢,刘有道身后的弟子也纷纷抽出长刀,摆出要参战的样子。
“你少吓唬我,你们斩马帮以多欺少,欺我弟子,今天不给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说罢,负山人身旁让出一块空地,几人抬出一重伤弟子。
“门内弟子下山采办,被斩马帮帮众殴打至此。刘愣子你不想解释一下么?”
“你胡说八道!我斩马帮又怎会做出此等事情!”
接下来又是二人激情互喷。不过在王玉珏看来,真相如此并不重要,这不过是个两伙人相互算计剥削的引子罢了。
“看到了没,这才是江湖。”王玉珏小声提醒莫芊芊,“等你以后出门游历,一定要记得这一幕,提醒你自己。”
经王玉珏一提醒,莫芊芊才看出其中门道。她一歪头,调笑道:“莫非武林正道都这么不堪?”
“人性如此,没有例外。”王玉珏前世作为医生,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所谓的“侠义”在人性面前是多么的小心易碎。
“可容老道说句话!”突然,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刘有道和负山人的争吵,看这情形,明显是高人运功吐出的话语。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着道袍的老翁缓缓走来。
“铁须道人!”刘有道认出来人,“你来做什么?”
“路见纷争,特来平息事端。”
“有你什么事儿!”负山人也叫嚣道。
“诸位皆是敢作敢当的江湖好汉,”铁须道人先抬众人一手,“既已发生争执,何不痛快解决。”
“你说怎么个痛快法!”负山人咄咄逼人道。
铁须道人抚须一笑:“两派之事,方才贫道也听得周全。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干脆江湖规矩……”
“你敢不敢比武!”负山人抢道,“刘愣子你出来,咱俩决一死战!”
“不可不可。”铁须道人道,“一拄擎天负山人,双刀恶鬼刘有道,都是门派栋梁,怎可下场比武,不仅伤了门派根基,还招人笑话。”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各挑优秀弟子一名,双方点到为止,胜者即为有理。”
看铁须道人和负山人一唱一和,王玉珏皱着眉头问道:“芊芊,你知道这个铁须道人么?”
“听说过,无门无派,武功高强,嗜赌成性,再就没了。”
“哎你看,这铁须道人像不像驼山派请来的托?”
王玉珏看得出,刘有道这块老滚刀肉又如何看不出。眼看负山人自信满满地将人群中一名弟子唤出,自己犯了难。
若在平时,斩马帮根本不用理会铁须道人的提议,直接将这伙闹事者杀退就得了。可负山人所言非虚,帮中还能作战的弟子,确实不多了。
“既然负山人有备而来,那我不应战不就落了下乘?”刘有道顺带寒碜铁须道人一把,“跟我上山,咱们打便是!”
听到此话的铁须道人面皮上不好看,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终究还是跟在驼山派弟子之后,强壮镇定跟进了帮中,美其名曰做个见证。
“季伯父,帮中可有青年才俊能与之一敌?”
季云霄看着驼山派信心满满的弟子,皱眉道:“怕是不易,你看他脚步扎实,天庭饱满,就知武艺不凡。尤其是身后一柄巨锤,可不是寻常人舞得起来的。”
“芊芊,你觉得你和这弟子比起来,谁更强?”
“擂台打斗,我可能比不上他。”芊芊言下之意,若是实战遭遇,击败此子十拿九稳。
“芊芊你可以啊。”王玉珏又想到她无数功法烂熟于心自己却学不得,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此驼山派弟子名叫李远,江湖人称铜鼓槌,身后八十斤巨锤乃千簧山庄耗时半月锻打而成,自成年以来下山游历三次,一柄巨锤虎虎生风,无往不利。今天带着宗门任务,定要打得斩马帮割地赔款不成。
斩马帮几个领头的商议再三,最后决定由白老帮主的儿子白重义应战。
“此番危急存亡之时,还望少白爷尽力。”季云霄抱拳道。
“自家的事,季副帮主害怕我不尽力么?”白重义甚至刘有道和季云霄皆觊觎父亲的帮主之位,对他俩敌视得很。
“少白爷这是哪儿的话,我是要提醒少爷对方虽是年轻人,可江湖阅历可不低,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白重义不耐烦地抽出兵刃,走上了擂台。
素来不和的季云霄和刘有道,此时默契地相视一笑。二人明知白重义不敌,却还要赶鸭子上架,分明是有心让他颜面扫地。
果不其然,李远膂力惊人,一锤下来连擂台的地面都要跟着抖一抖。白重义左支右绌,腾不出手还击。
驼山派选李远与斩马帮比武,绝对是有预谋的。毕竟斩马帮多以刀傍身,学习的都是大开大合的刀法。
兵器这个东西,很大程度上能提现一个人的武风甚至是性格。比如元不弃,善使一柄长剑,自然是衣袂飘飘,俊逸洒脱;而提到长刀,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则是虎背熊腰,力劈华山的虬髯大汉;再说用枪者,印象则以银盔亮甲,冲锋陷阵的沙场小将居多。
李远用锤,可谓是极以力破敌之能,若遇上元不弃这等剑法飘逸之人,自是占不了便宜,而对上飞檐走壁,藏镖留毒的莫芊芊,亦是有力无处使。偏偏对上同样以力破巧的刀客白重义,真就如鱼得水,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白重义心中也当了然,只盼输得不是太难看。可李远内力灌体,一锤破开白重义的防御,击在胸口。白重义狂吐鲜血,倒飞出擂台,重重地摔在地上,张着嘴艰难呼吸,眼看是活不成了。
“跟我来!”王玉珏和莫芊芊传过人群,来到白重义身边。也不避讳众人,王玉珏直接撕开白重义的上衣,看到他肋骨折了七八根,有的肋茬刺破皮肤露在外面。
“还好白少帮主受击时内力护住了心脉,”芊芊道,“可他现在无法吐纳呼吸,这样下去不出两日还是要憋死。”
“两日?”王玉珏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要换我用不上一盏茶就得憋过去。”
“这是入门心法龟息术……”莫芊芊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若一时气息不畅,身体则会陷入沉睡,减少元气消耗。”
“可当前少白爷胸廓塌陷,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只怕是气息耗尽,自此一命呜呼。”
二人自顾为白重义诊病,不觉已被人包围。
“小神医,少白爷怎样了?”季云霄问道。
“还能怎样,技不如人被打死了吧!”刘有道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李远倒是无所谓,支着大锤站在原地,只等师叔负山人与斩马帮高层讲条件。
“几位,这失败弟子是死是活呆会儿再说,咱先提提这割地赔款的事儿?”
“你他妈给我闭嘴!人命关天岂能置之不理!”王玉珏正在为白重义紧急处理骨折,听到负山人的话,再忍不住,开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