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安在耐心的给枪上油,为自己即将出发的旅程做准备。
在四无人烟的冰盖上,能保护他的只有政府发的那把枪——一把电荷步枪。这把集合了先进军火技术的武器,由强大的电火花为子弹提供动能,内置多种可切换的弹药,拥有远超视距的射击距离和令人发指的精度。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相配套的电子头盔辅助计算目标距离和环境,没有头盔这也就是一把愚蠢的机械枪支,甚至不如ak47来的稳定。政府当然不可能好心到为定安再分发头盔,就算有,他也没法充电,小小的风力发电机维持现有的暖炉就已经很困难了。
“食物只够吃几天啦”,其实根本没有人听定安讲话,自言自语是很多年的习惯了。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军人老爹给了定安一个孤独的童年。定安有点走神,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如果老爹没那么早死,我大概就死了吧,嘿嘿!”。
“跑,不许停下来!”,如果停下来就会吃到巴掌、拳头或者军靴,老爹的命令从来不是开玩笑的。其他同龄人在读书玩闹的时候,刘定安在接受来自老爹的折磨,训练之后还是训练。越野跑,垂直引体,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老爹的法宝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样,但是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已经足够了。家后面的那片林子,每一棵树都是刘定安的朋友,他在树林间闪转腾挪,但无论多努力,都甩不开在后面的那个阴沉男人。“再快一点,快,不准休息”,呕吐和昏厥是常有的事,老爹会粗暴的把他运回家,第二天还是照旧。
该出门了,定安最后检查了随身携带的东西,干粮,简易围巾,一把枪,一梭子弹,一把自制小刀,一点木料。总得有地方生火休息,想在冰天雪地里找到木头?还是自己带一些稳妥。拔掉炉子的电源,狭小空荡的房间开始慢慢冷却,你可不知道这种劣质的自制电器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定安打开庇护所的大门,冰冷的风愤怒的冲进这个试图在冰原上创造温暖的小屋子,把任何一丝的暖意都抹杀干净。
从小定安就有一个小小的背包,装着远行的必需品。老爹的工作很复杂,在世界各地替各种好人坏人做事,他走到哪里,定安就跟到哪里。后来老爹死了,定安就带着那个背包逃窜于各个地方,躲避警察、赏金猎人、仇家。最后他被按倒在地带上手铐脚镣时,那个背包还在他身边,里面装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他和老爹的合照。
定安在雪地里做了个记号,这很可能没有任何作用,最后他还是得迷路。虽然现在是晴天,可冰盖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只要下起雪来什么记号都会被覆盖。电荷步枪上有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倔强的指着一个方向,不管是哪儿,反正不是南。定安叹了口气,继续往前摸索,只有在下雪之前返回了,但愿天气能好一些。
晴天的冰盖看起来还不错,白茫茫的一片,安静的只有靴子踩在雪里嘎吱作响,和踩在枯枝上有点像。定安有一段时间很讨厌靴子,老爹的军靴又硬又重,蹬在身上会肿起一个包,踩在定安房门前的劣质木板上,木板会发出快要折断的呻吟。定安也有双一样的军靴,每次听到木板呻吟,他就得穿上靴子,出门训练。稍微长大一点的定安跑的已经和老爹一样快,每天的训练也没有当初那么煎熬,训练之余还能和老爹聊聊天。这个阴着脸的中年男人对丛林确实有一套,他会给定安讲哪种草药咀嚼之后涂在关节上可以治疗扭伤,哪种植物的汁液可以麻痹神经。怎么用动物的粪便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样就不会吓跑野生动物。老爹认真的讲解时,靴子踩在枯枝和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定安用心的听,偶尔提问,有时父子俩都不说话,在树林里漫步回家,两双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一唱一和。
空气里飘来一点腥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在冰盖上任何味道都变得特别明显,定安扯下薄薄的围巾确认气味的来源。同时把背着的枪端在了手里,小心翼翼地朝那个味道摸索。不远处的小坡上,一头极地熊在撕扯一具尸体。那个可怜的人已经被熊开膛破肚了,内脏散落一地,有些已经进了熊的肚子。这只熊瘦骨嶙峋,也许刚刚结束冬眠,显然它找到了开春的第一顿美餐。
定安把自己半个身子埋进雪里,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风会把他身上的味道送到熊的鼻子里,就像那具尸体把定安吸引过来一样。残酷的冰盖上,人和动物并无区别,任何一方都可能是猎人或者猎物。如果能杀掉这只熊,他就能提前返回避难所,安稳的活上一个星期。他端稳电荷步枪,通过瞄准镜看着那头熊,两百米的距离太远,子弹的威力会减弱。如果他没有击中要害,比如眼睛,那么很可能会激怒那头熊。极地熊的奔跑速度是40公里每小时,而就算是博尔特也只能做到36公里每小时,何况定安还在雪地里背着十几公斤重的步枪和子弹,所以失手,就是必死无疑。
也许放弃?熊已经快吃完那具尸体了,沾血的长吻一开一合,把尸体坚硬的骨头咬碎。他的小背包还在不远处,有用的资源应该都在那儿。只要耐心点,就没问题了。“但那只包这么小,能有什么,没有这只熊,我还是会饿死。”定安自言自语着,拉动了枪栓,打开了保险。
“呼吸平稳,直视目标,枪要端平,屏气,开枪。”老爹趴在定安身边,一字一顿的说到,瞄具里的鹿还没意识到危险,在悠闲地吃草。树上的鸟被枪声惊走,母鹿倒在血泊中,眼睛无神的睁着。定安快活的朝猎物跑去,这是他的第一个战利品,对一个新手猎人来说一头鹿就是从学校毕业的证明。这只母鹿膘肥体壮,起码有150斤,开春就能找到这样的好猎物是个好兆头。母鹿还有微弱的呼吸,定安手里拿着刀有点犹豫,开枪打中目标很容易,亲手。老爹明白定安在想什么,握住了定安的手,猎刀在母鹿的身体里平稳的推进。小动物低鸣一声,头朝一边歪去。
老爹在定安的背后,带着欣慰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儿子慢慢成长,大概是父亲全部的骄傲吧。所以那头棕熊从树林中飞奔而出,扑向正在剥皮的定安时,老爹想都没想,掏出手枪就冲了上去。“跑,臭小子,不准停下来”,定安听见背后的喊声、枪声、野兽的嚎叫和肉体被重击时发出的断裂声,没敢回头。
“他妈的,老头子”,定安盯着极地熊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的集中熊的脖子,这让它流血如注。极地熊怒嚎一声,朝定安猛冲过来,“这次你可不能挡在中间了,王八蛋。”定安看准熊的脑袋,开了第二枪。
定安努力克制住所有悲伤和害怕,跟搜救人员一起返回那片树林。在残枝败叶和大滩血迹中间,定安找到了两只靴子,老爹的脚还在靴子里,这玩意儿的质量好到熊都咬不坏,现代工业可真是扯淡。在搜救队员一样的目光中,定安把脚拔出来,把靴子绑好挂在脖子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