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收看今天的环世界——冰盖!最残酷的丛林法则,最惊险的冰原探险,还有最快速的致富机会,一切尽在环世界——冰盖!请通过官方渠道进行合法竞猜,切勿相信私人庄家……”
吵闹的广告在电视里反复,自从政府推出了这个展示人性的真人秀之后,一夜之间全民的娱乐风向整齐的指向冰盖。所有媒介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冰盖的消息。当然,有很多人抱着人道主义的想法,觉得把罪犯流放到形同地狱的地方,再欣赏他缓慢或者快速死亡的行为有悖人伦。不过这种声音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就很快被群众的热情淹没,这个过于法制和隐忍的社会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还有哪儿能比严寒的冰盖更能包容人民无处发泄的激情呢?
送到冰盖上的人,是各个监狱中的死刑犯,大多是死不悔改的谋杀凶手,或者情节恶劣的变态杀人狂。每月在全世界的政府给出的名单中抽签,有一个“幸运儿”会被加以训练然后空投到冰盖上——政府当初也试过直接把犯人送上冰盖,不过效果跟直接送上电刑椅没什么两样。
开播不久后,赌场找上政府希望合作,他们看到了冰盖上的巨大利润,人性的利润。一切都能赌一赌,人命为什么不行?反正在换个名字一切都能被接受的今天,只要政府是和博彩公司合作而不是开赌场,人民就无可无不可。在漫长的直播中间插入广告?这可不够填补卫星和空投产生的损耗。所以当每个犯人的双脚刚接触到冰盖的寒气,有关的盘口就打开了,每多活一天,赔率就高上一分。各地的博彩中心拔地而起,博彩大厅像经融危机前的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那样人头攒动。大屏幕上实时转播着冰盖上的一切,衣着或光鲜或褴褛的人贪婪的祈求着死亡在合适的时间点降临冰盖,带走犯人的同时也带来巨额的钞票。
舒淼低着头趴在交易柜台上,隔着防弹玻璃在确认交易的文件上签字。
他是最早一批在冰盖赌桌上押宝的人,但凡口袋里的钞票加起来够下一注最小的筹码。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向最近的博彩中心走去。赌瘾和酒瘾、烟瘾没什么区别,对胜利的幻想让舒淼的脑垂体疯狂分泌内啡肽。他坐在博彩中心的长椅上,死死盯着大屏幕,牙齿无意识的咬着下嘴唇,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像是要和谁祈祷。
他刚刚才把整个月的吃穿用度全部压在了冰盖上,兜里剩下的零钱只够买一条面包了,不过他不在乎。如果屏幕上的这个人能活过半年,舒淼就摇身一变成了个有钱人,如果有幸他能活过一年,那舒淼就会是全世界能排得上号的有钱人。既然有这种机会,那么面包和牛奶还有住所都显得无关紧要了。舒淼现在还住在一个很难以启齿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连转身都很困难,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一部手机,用来实时监控并盖上的情况。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选择来博彩中心,毕竟这儿不仅宽敞而且冬暖夏凉。家人?父母早就断绝了联系,不知道现在如何,年近四十的树苗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博彩大厅里时时刻刻有血本无归者,“再贪一手”和“最后一次”是他们的箴言。在倾家荡产之后,踏出博彩中心的门,抬头看见和冰盖上一样的太阳,这些老赌鬼们也会像身处冰盖一般觉得它冰冷而陌生。得胜而归者则从不抬头看天,他们要马不停蹄的去花天酒地,才不管这世界是晴是雨。舒淼每每希望好运能眷顾自己,但结果往往差强人意。“但愿这次外面的阳光不会那么刺眼”,舒淼从兜里掏出之前买的巧克力。这是他的秘诀,挨饿没关系,有水有糖照样能活,接下来他会和现实世界隔离,直到结果出现,或者饿的无法忍耐。
在博彩中心之外的人,很难理解这些把自己的生死押在别人的生死上的人,在博彩大厅里,则到处是和舒淼一样的人,他们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像大风中飘摇的树叶,无数的颤抖聚集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欲望腐蚀人性的声音。
大屏幕上的人还在睡梦之中,那是一张阴沉丑恶的脸,塌鼻头,小眼睛,圆头圆脑,监狱制式的光头。他躺在自己刚刚通上电的庇护所里,睡得不太踏实,嘴里咕哝着什么。这次的冰盖“幸运儿”是个心理变态的流浪小说作家,军人家庭出身,身强体壮。档案上说他四处流窜,一路残杀了不少人,然后把故事写进小说里。这种档案多少有点夸张的成分,冰盖上的可怜虫越是十恶不赦,屏幕前的民众就越心安理得,赌场上的流水也越多。
“这年头搞艺术的多少都有点不正常”舒淼评价到,“不过在冰盖上,不正常才能活下来”。舒淼很看好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是匹上等马,只需要一点点运气……”。
刘定安的运气向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