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满席之后,楚音阁便闭门谢客,然后侍女们开始上酒菜,幽兰说:“诸位先吃些酒菜养足精神,论战稍后开始。”
楚音阁论战养精酒也是极其讲究,七国之酒样样都有,赵飞拿起楚酒喝了一口,然后玩弄着酒杯说:“楚酒虽好,却没有赵酒之猛烈,充满了柔弱之感,可惜可惜。”卫鞅一笑拿起赵酒尝了一口说:“赵酒虽烈,却没有楚酒之香醇,赵酒烈在其表,而楚酒却醇在之中,推之于国更是如此。”
赵飞一听,立刻辩论道:“当今乱世,如不烈则被灭,一味的注重琴棋书画又有何用,文人终究是不能上阵杀敌的。”卫鞅也不甘示弱说:“国之强在内不在外,在根不在表,琴棋书画乃国之文化,内强岂有外弱之道理,文人虽上不了战场,却能改变庙堂,治国之大疾,安民之骚动,如若国家只注重烈,则民风好斗,人人争强好胜,街坊邻居睚眦必报,人人相目为仇,内斗之伤不亚于外乱之亡,战事来,无人征,国有田,无人耕,长久下去只会外强中干而已。”
卫鞅的话令人赵飞折服,而晨风也借机朝赵飞得意的哼了一声,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之情,然赵飞并没有理会晨风,而是朝着卫鞅深深一拜说:“先生之言,句句见血,赵飞感触颇深,以酒论国,轻描谈写之间便可洞察国之大疾,赵飞深深折服,请受赵飞一拜。”卫鞅说:“赵贤弟见笑了,在下只是胡吹乱侃而已。”赵飞问道:“不知道先生可有去过赵国?”卫鞅淡淡的说:“没有。”赵飞感到非常震惊,没想到卫鞅没有去过赵国便对赵国情形如此了解,他正色道:“有朝一日先生到赵国,记得去邯郸赵下在!”先生点了点头说:“好。”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杯酒赵飞干了!”
酒足饭饱之后,楚音阁命人撤掉酒桌换成案桌然后宣布论战开始,这时一个老者站起来说:“幽管家,在论战之前我有一个困惑想请管家解释一下。”幽兰说:“老人家请讲。”老人说:“楚音阁自建立以来,楚音阁论战便随之诞生,论战每两年举行一次,意义重大不亚于春耕,每次论战都会提前半年向各国文人豪杰广发论战贴,然而这一次为何举办的如此仓促,这不符合楚音阁的惯例。”
幽兰笑着说:“楚音阁论战乃是先代阁主所创,虽说在时间上已经形成了惯例,但实际上楚音阁论战来是没有固定的时间,这次举办的也确实仓促,但是礼仪章节样样不少,而这一次论战更是应楚王要求所举行,这说明楚王奋发图强求贤若渴,希望今天大家能放开争辩,若有真才实学,楚王必定与他一起建立强大的楚国。”
众人齐声的说:“彩!”幽兰瞄了一眼卫鞅,但卫鞅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其中一个士子站起来说:“在下明昭,我觉得楚国要想强大就必须广征士兵,全力北上,与魏国决一死战。”
另一个叫鹏飞的士子站起来说:“这是什么良策,这简直就是亡国之策,如今魏国如日中天,兵力天下第一,论财力不亚于楚国,论兵力魏武卒更是威震四方,论将军更有鬼谷第一高徒庞涓,如此魏国,你却提倡主动攻魏,这与亡国有何区别?”
众人一听皆是点头,明昭说:“魏国虽强,但可用兵力却所剩不多,西部要守护河西之地,东要防范齐国入侵,魏国两大名将龙贾庞涓分别坐守东西两地,魏武卒虽强,但仅仅十万之中,而且大部分被派往东西两地,这个时候魏国看起来虽强,实则是最弱的时候,现在如果不攻打魏国,待魏国除去后顾之忧,矛头也一定会指向楚国。”众人一听也点了点头,表示默认,赵飞自言自语的说:“没想到这么多士子竟然如此的没有主见,随风而动,如此士子如何能担当大任,还敢来参加论战?”
卫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瞄了一眼那个灰衣男子,发现那个男子脸上也有一丝不悦的表情,论战本是众人参与的一个辩论,如今只有两个人在辩论,其他人则是在见风使舵,收敛许多。
鹏飞冷笑一声反驳道:“这番话听起来貌似很有道理,实则不然,其一楚国虽大,乃是兼并周围小国而成,这些国家以蛮夷之国最多,虽然楚国一直在推动统一文化,但同化他国,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楚虽表面安静,实则内部暗涌,再加上楚国刚刚吞并越国,国内局势更是不稳;其二楚国虽富,却是因巴蜀之地,巴蜀之地虽为我大楚粮仓,但是却是自治,有王有庙堂,楚国若乱,巴蜀必定揭竿为兵使楚国后院起火,其三虽然魏国面临着齐秦两国压力,楚国同样也面临着两国的压力,甚至更多,只此三点,如果楚国贸然起兵,比当会使楚国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到那个时候别说称霸中原,就连自保都难!”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声“彩!”听完此番言论灰衣男子也微微一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他的话正中楚国要害。鹏飞的一番辩论,让明昭满脸尴尬,无言以对。
这时又有一个士子站起来说:“兄台一番话实在是精彩,以兄台之言,楚国接下来该如何走?”
鹏飞说:“治国之策乃长久之策,岂非三言两语所能表达清楚,也非在下一人能够改变,大家有什么治国良策都拿出来分享一番。”
既然鹏飞开口,后面的人便蜂蛹而上,你一言我一语,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强楚十策,什么官吏制改革等等。
然而卫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而幽兰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楚王就要失去耐心了,而楚音阁的见面也将被他一扫而尽。
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幽兰说:“卫先生难道还不打算开口吗?”众人感到惊讶,这个卫先生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让楚音阁管家亲自点名,大家隐隐已经明白此次论战为何举办的如此仓促了。
场中一边安静,都在等卫鞅开口,卫鞅缓缓站了起来说:“方才七国之酒在下一一品尝,楚酒虽口感醇正细腻,但缺乏中原之味道,推至于国也是如此。”
这时幽兰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卫鞅说:“楚国地大物博,琴棋书画更是国之精粹,而楚国立王数百年,与周天子平起平坐,当年庄王称霸,天下开始接受楚国文化,但是为何至今仍被中原列国是为蛮夷之国?。”
幽兰问道:“为何?”
“天下虽已接受楚文化,但楚国却没有接受天下文化,文化不同必定被视为异族,自夏商周以来可曾有谁听过异族统治神州大地,国之根本如不解决,谈何治国安天下?”
“以先生之见,眼下楚国该如何去做?”
卫鞅淡淡的说:“当行王道之说,儒家之术。”
此番言论一出,众士子炸开了锅,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竟然还有人提王道之说,儒家之术此等迂腐学术,然而灰衣男子眼前一亮。幽兰虽然对卫鞅颇感失望,但她也时刻注意灰衣男子的表情,无奈之下他接着问道:“请问先生,何为王道之说,儒家之术?”卫鞅的话让晨风颇感意外,卫鞅向来反感这两派学术,推崇法家霸道之术,但是今天却在众士子面前大谈儒学王道。而赵飞也非常困惑,这与刚才以酒论国的卫鞅简直是判若两人,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卫鞅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而是接着说:“王者,往也,天下所归往。“一贯三为王”;“王道通三”,三书而连其中,谓之王。三书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武王,文王,厉王之所以能称霸天下无一不是大兴王道,礼治天下,乃至众望所归;何为儒学,儒学的精粹就是仁义,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海之内皆兄弟,两者相辅相成,因此如果楚国能上通王道,下修儒学,那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楚国必能能为仁义之邦,同中原文化接轨,引更多有用之才”。
那灰衣男子一听拍手道:“妙哉,先生之言,直入病根,原来这才是楚国的短板所在。”
……
论战结束之后,赵飞说:“先生真是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琢磨,今日就此别过,他日若在相遇,定当把酒言欢。”
赵飞经过幽兰身边的时候,幽兰轻轻的说了一声:“你出山了?”
“对,心系国家,只能出山。”
“你不该出山的,希望你能活着回到赵国!”
就在晨风和卫鞅准备离开楚音阁之时,却被幽兰引进了一间密室,进入密室之后晨风发现诗音也在这里,两人几乎同时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旁。
幽兰直接了当说:“先生当真认为在这乱世之中王道儒学礼仪可以治国兴邦?”卫鞅淡淡的说:“能不能治国兴邦现在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了。”
幽兰怎会不知卫鞅话中之意,她叹了一口气说:“哎,臣子永远不可能替天子做决定,或许幽兰这次真的看走眼了。”
卫鞅说:“楚女尚忧国,实乃楚国之幸也,不过管家不必担心,楚王有自己的想法,楚国在他手中一定不会衰落。”
幽兰说:“但愿如先生所言,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先生消失的那八年时间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