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芜。
苏蓉抬头看向远方,远方没有她要的尽头。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像是盘古刚刚开天辟地,万物都还没有生长出来一样。
只有苏蓉自己,和她身边的影子。
“走啊——苏蓉,快走啊——”影子突然张开一张嘴,从地上爬起来,贴着苏蓉的脸轻声细语道,“只要走出去,我们都能活下来了。”
苏蓉并不感觉这个景象哪里荒诞,反而对影子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还没等到我的易郎。”
影子黑漆漆的脸掉下两滴眼泪,把苏蓉往前一推搡:“那不是你的易郎吗?那不是易郎吗?”
苏蓉一个趔趄,看向四周,什么都没有。
“哪里有易郎?”
影子突然流着眼泪大笑,指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发狂似的喊到:“那里就是易郎啊!那就是易郎啊!”
影子抓住苏蓉的肩头,猛烈的摇晃着苏蓉道:“他骗你骗得好苦!那就是易郎啊!!”
“放开我——”
“放开我——!!”
苏蓉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魂未定。
“恭喜,小姐。”采月欠揍的声音响起来,“你从昨个下午睡到今天中午太阳高照,并且完美错过今天的午饭,创下睡觉时常新纪录。不过您不用担心没吃饭会浪费,我帮您顺便帮您的那份饭给吃完了。”
“我……”苏蓉看着熟悉的房间心中石头落了地,“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采月吧唧一下嘴:“梦魇了?是该梦魇。”
苏蓉疑惑的瞧着采月。
采月满脸坏笑:“本来打算叫您起床,没想到您自己弹起来了。也罢,小姐就快梳洗吧,夫人给小姐请的女先生就在前堂等着了。”
“???”
“要我说咱家夫人就是雷厉风行,昨晚上刚告诉她呢,今天就把事办的妥妥当当。一听小姐不乐意琴棋书画,请来善乐坊的女先生来教您跳舞。”采月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舞蹈比琴棋书画更累些,也不知道小姐和床的缘分,一天还能剩下多少。”
“?????”
苏蓉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噩梦里,想倒下身子装死。采月眼疾手快的一把摁住苏蓉,火速梳洗完毕,连拖带拽的带到前堂。
苏蓉到时,前堂一边坐着叶氏,还有一边坐着个看起来二三十的女人。
“蓉儿昨夜可没睡好?”看着萎靡不振的苏蓉,叶氏轻轻蹙眉,“这孩子,眼下青了这一片。”
苏蓉有气无力道:“劳母亲挂心,我还好。”
叶氏放下心,拉着苏蓉到对面女人面前道:“快来见过你赵先生。”
苏蓉虽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低眉一伏身:“先生。”
赵映雪笑盈盈道:“莫唤我先生,教书的才叫先生。先生来先生去,都给我叫老了,喊我一声师父也就罢了。”
好会占人便宜。
苏蓉面无表情心里飘过这个想法。
赵映雪伸手捏捏苏蓉胳膊腿,一挑眉:“苏府伙食果真不错,给苏二小姐喂得膀大腰圆。”
此话一出,苏蓉老脸一黑,阴森森道:“膀……膀大腰圆?”
赵映雪没理会苏蓉的反问,又掰了掰苏蓉的小臂,感叹道:“要是苏二小姐是个男子就好了,必定是个忠臣,还是铁骨铮铮那种,瞧这骨头硬的都掰不动。”
叶氏和采月嘴角勾着一丝想笑不敢笑的诡异弧度,还时不时看看苏蓉比锅底还黑的脸。
赵映雪似乎也感受到苏蓉变幻莫测的脸,站起来拉住苏蓉:“也罢,这一些都可以靠吃苦下功夫来改变,既然夫人请了我来教二小姐,那我自然应当尽全力,二小姐明天卯时就起床梳洗好来我善乐坊报赵映雪这个名字就是了。”
“卯,卯时?”苏蓉瞪大了眼,“卯时起床然后去善乐坊?”
叶氏也满脸不认同的对赵映雪道:“这……卯时起床自然是没问题,就是怎么要去善乐坊学呢?”
苏蓉一抽嘴,什么鬼,卯时起床怎么就没问题了,问题大了去了好吧。想当年给皇后请安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不去则不去。就算去了,回宫再睡个美滋滋的回笼觉。怎么重生之后命忒苦!
赵映雪道:“若想笨鸟先飞,自然也要有飞的场地,苏府虽是不小,比起善乐坊自然还是稍稍差点。”
什么乱七八糟的笨鸟先飞?谁是笨鸟??苏蓉差点没气仰倒。
叶氏一忖度,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苏蓉大惊失色:“怎么没人问问我同不同意?”
赵映雪一抬眼皮:“那你同意吗?”
“不同意!”
“好你同意了,明天记得早点来善乐坊。”
赵映雪没脸没皮的打着哈欠告了辞,留下苏蓉一个人悲愤交加对着赵映雪的背影骂了至少三千个字。
“蓉儿,你少些骂……”叶氏心惊胆战的示意苏蓉小点声,“过会让你爹听见,还不得训你一顿。”
苏蓉怏怏闭了嘴,搂着叶氏道:“母亲,你去跟善乐坊的人说说,说我不去了行不行。长姐就要进宫了,我想多陪陪她。”
“正巧你姐姐刚还念叨你。”叶氏道,“现在去看你姐姐,明天去善乐坊,两不耽误。”
谁想看那个短命鬼?还是那种被自己害死过的短命鬼。苏蓉瘪瘪嘴,也不好不去,只能抬脚跟着叶氏看苏菁。
苏蓉到的时候,苏菁还在一边绣衣服一边傻笑。苏蓉心里百感交集,一方面是因为看见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人活生生再次出现,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女人好像很不正常……
采月和苏蓉满脑袋黑线看着苏菁“嘿嘿”个不停,叶氏却早已见怪不怪,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长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菁清清嗓子马上恢复正常:“没,没什么。”
“没什么?”苏蓉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惊恐道,“你是不是因为要进宫高兴成这样的?”
苏菁扭捏了几下,红着脸轻哼一声。
苏蓉三观尽碎,要知道,自己当年进宫的时候皇帝老儿都40多了,宫里妃嫔还都争妍斗艳,一个个漂亮的跟娇花似的。每天一群女人闲着没事可做,只能争争宠,或者看别人争争宠。宫宫斗,亦或被别人宫宫斗。今天我明着骂你一句,明天我暗着扎你一刀,晚上不是在陪一个年纪都能当爹的男人睡觉,就是眼巴巴的等着那能当爹的男人过来。高兴,入宫哪里值得高兴了?自己上辈子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入宫!一辈子待在一亩三分地,跟易楚私会还得偷偷摸摸,真的憋屈死个人。
想到这,本着一个入宫前辈,苏蓉还是好心开口劝道:“长姐,你还是莫要高兴太早了,宫中女人都是毒妇,心肠险恶。再者,那皇帝也四十好几……”
“不管皇上多大,入了宫,他终是我的夫君。宫里宫外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不管嫁给谁都会讲三从四德,嫁给皇上也是这样。宫里妇人就算毒,我以我的大度来感化她,她也会感恩我,从而一心向善的。”
恩恩恩恩恩恩恩!苏蓉狂翻白眼。还感化宫里女人,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当年进宫差点没被那群小主娘娘的整死还多亏了沈池显灵,让自己早一步整死了想要害自己的人。不然早就不知道在宫里死过几回了。
如今自己重生,事情都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在继续进行。那就是说只是今年苏家进宫的换成了苏菁,其余的都还是上辈子进宫的那些人。
那些人……苏蓉一想起来就头疼。晚上睡觉能给你在枕头下面放根针,宫宴喝茶能把茶杯里下几点鹤顶红,就连半夜私会易楚都有人拿这个威胁她,苏蓉真真怀疑后宫那些女人吃饱了撑的白天宫斗自己晚上尾随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直盯着自己。
再看看苏菁……一朵盛世白花,绝对是今年选秀的一股清流。
想着上辈子为了入宫咒死苏菁,苏蓉还是于心有愧,打算告诉苏菁一些宫里生存法则来小小的补偿一下。
然而苏蓉说的头头是道的时候,苏菁却皱眉打断了。
“蓉儿,你又说的什么浑话!”苏菁连连摇头,“什么在宫女面前先立威,有挡你荣宠的女人半夜扎她小人……”
“这都是入宫法则,我总结……啊从话本子上看的经验啊!”
“不成不成,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苏菁恼道,“我万万不会如此狠毒。”
“得得得。”苏蓉一摊手,“那就当我没说过,你就这么白白胖胖的进宫,被啃的骨头都不剩吧。”
看见苏蓉这个样子,苏菁嘴上也软了下来:“蓉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侍奉同一个男人难免会有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可是……她们狠毒,难道我们也要用狠毒的方法来对待吗?”
苏蓉头疼起来。果然是苏菁,来来回回就是用真心感化陷害自己的人,真诚付出得到真诚回报啥啥啥的这堆话,听的自己耳朵起茧子。
“既然长姐心里已经有数,那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苏蓉道,“爹爹让我有一技傍身,所以我明日开始就要去善乐坊习舞,长姐也事事都注意些,保重自己。”
“学舞蹈是好的,明日去的话,快回去准备准备,别落下什么。”
苏蓉自知多说无益,便转身离开。
采月一脸复杂道:“大小姐可真是心善的很。”
“心善未必是好事。”苏蓉仰头看看天,“但行恶又会遭到报应。所以哪怕重活一千遍,一万遍,我也许都找不到我最好的活法。”
“小姐说什么重活?”
苏蓉摇头:“没,没什么。”
“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姐还是把衣服收拾好吧,早歇下,明天也卯时起来。”
又提这个!采月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蓉小声骂骂咧咧的往自己院落走:“卯时,你说那女的是不是有病,啊?我这还没去就规定下卯时这个时间,我要是住在那,那还了得!”
采月幸灾乐祸:“那可是您师父,小姐。”
苏蓉脑内无衔接一秒切换称呼:“哦好,那你说说我师父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