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为他倒了杯咖啡，让他过来拿。高翔一摊双手，表示自己不喝。
“喝两口压压惊，你需要的是平静，然后我会跟你说的。”
“我很少喝咖啡。”高翔坐回了位置。
“我很少喝白水。”她将咖啡杯递到他面前，之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最初创建这个项目的时候，是带有人工智能研发的任务。”她目光落在了那面玻璃展柜上，侧脸对着高翔。
“很快我们就在这个领域取得了惊人的成果。我们的智能机器人就像你刚才形容的一般，是以假乱真的，到现在为止，可以说除了一两个零部件，其他和真人几乎无异。”
“你指的是那块蓝宝石！”
苏总抿下嘴，似笑非笑。“在传统的认知里，机器人的合成材料还是无法和真人一样，但我们可以做到它们的体表特征近乎一致，所以你看到了近乎和真人一般的人体构造，不是吗？”
她说着斜睨他一眼，下意识地摸下鼻子。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真人的加入?”
“这款游戏既像电影般有好看的剧情可以吸引大批观众，更暗藏赌局，它已经超越了过往传统的赌场甚至体育比赛的赌局，给博彩业带来了超乎预期的收益。”
“但是——”她打断了高翔提问的话头。“一开始也并不是这么顺利。虽然它可以是不错的影视剧，我们用人工智能代替了演员，效果也非常好，正如你所说，我们可以创造完美的演员，这是人类做不到的。”
“演员已被替代……”高翔突然想到了苏勇的话。
这一瞬间，对方似乎捕捉到了他大脑中的活动，奇怪，这次他也开始感知对方何时要入侵他的意识，于是闭起双眼深呼吸几次，远处的冰山缓缓而来……
当他再次看向老板时，她一脸沉默，思考中带有忧虑，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你接着说……”
苏总蔑笑一下，继续侧脸相对，“但是开设赌局后他们才取得了暴利，——这是会上瘾的。”她略微低下头停顿片刻。
“但这样的主题太符合人类的胃口了，我说过，你们喜欢杀戮。另一层面，也确实推动着我们不断地精进提升技术，当然那也离不开好的剧本。但是，随着推出的系列越来越多，我们的收视率却逐步下降了……”
“不论再好的编剧，观众似乎有了免疫，他们总能猜到下一个是谁！”
“当然，其中不乏有好的反转，我们甚至被控作弊，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故事缺少灵魂。总而言之，人类最厌恶的似乎就是被设定……”
高翔不自主地挑起双眉，不置可否。
“无论我们创造多么完美的机器人，但它的本质就是程序化，就是一种设定！就算你看了再多的科幻，所谓的觉醒或反叛?”她讲到此干笑着摇头，“我认为还是逃脱不了设定和反设定的程序，终究不过是一种学习罢了。”
“尽管经过我的潜心观察和研究，我们创造的机器人可以有意识，有思想，但机器人始终不具备一样特质，那就是人格！”
“人格让我们人类有了千变万化，有了潜藏在外表之下的根本性特征，而这个特征是稳定的，无论如何变幻其外表，潜藏在表皮下的人格特征却终有爆发的那一天，换句话说——本性难移，这就是你之所以是你的原因。”
“这样一来，就更有意思了。每个故事里加入了真人，我们的技术可以做到变幻其外表，所有在上一个故事里活下来的人，如果在下一个故事中出现的话，都会有着不同的‘外衣’，他们像被整容般赋予了全新的身份，但随着故事的推进，机器人还是表里如一，但我们改造的人类……”
“总会在关键时刻迸发出出人意料的行为，而这是和设定冲突的，就是在传统的设定当中加入无法设定的变量，才产生了不可预测的冲突，这极大地刺激着每一位观众，因为他们都是赌徒，他们的赌注也随之越下越大！”
“一切的‘好玩’皆因人本身，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游戏中下一个会死去的是谁?终究会死多少人？”高翔感叹地说。
苏总转过身对他说:“八个人是规则，但什么时候死亡，下一个是谁确实充满变数。”
“至少死去八个人还是……那我们离开幻仙岛后，即使只算被杀死的人，也不止八个了！”
“至少……”苏总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点下头，“规则是我们定的，我肯定的告诉你达到这个完美的数字后就会终结一个故事。但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都能算进这个数！”
“要是我们这些真人才可以！”高翔说完再次起身。
“要死八个牵丝人！”苏总字斟句酌地讲，“游戏里的所谓的真正的人类，我们统称为牵丝人！”
“在这个游戏里，分为两种人，牵丝人和机器人。这样一说你应该能反应得到，在幻仙岛死去的大部分都是机器人，而非牵丝人！”
“我也是牵丝人?”高翔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如此！
对方不置可否。
“可是为什么我们要被称作牵丝人?我们进入到这个游戏不是都按自己的特性而行动吗？”
“我说过设定，其实每一个进入游戏世界的真人原本和机器人一样，都会被设定为某一个角色，就像演员一般，你们并不是以真正的自我出现在这里的，你们的自我意识已被封存，所有的行事和思考方式是我们设定好的，就好比前台的木偶，它所有的动作指令皆是后台操纵的结果……”
“但是有少部分牵丝人却能在一定程度上突破操纵，展现出本我。这样就使故事的走向和结果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设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发现了这一现象?这么说应该是先有真人的操控实验，才有牵丝人的反控表现吧！——似乎和你刚才交代的把真人放进来的理由有出入啊！”高翔问道。
“实验就是尝试各种可能性，没有多大区别。”苏总不想按此思路继续争论。
他缓缓地低头沉思片刻，这样的答案并没有比之前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好多少，他越想越气，把手握成拳捶到桌面。
“既然没有死够人，那为何还要把我们放出岛?”
“因为你们已经捉住了这个环节里罪恶的产生之源……”
“你每个故事线还下设小节?每一小节就是要找出凶手?何必如此呢？”
“这个故事线就是这么编设的，改变不了……”苏总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但是，——凭什么在这里遭受磨难的牵丝人要选中我们，为什么不是你——”高翔愤怒的指向她。
“你们这是犯法的，你们这样做有悖人伦，难道政府不知道吗？你们把重病孩子的父亲抓进来，玩这样的变态游戏，你们良心何在？”
苏总皮笑肉不笑地起身，她与高翔对视片刻。突然双手撑桌，上半身前倾，压低声说:“你想知道牵丝人从哪里来吗？——我可以告诉你，但要有交换条件。”
“苏勇跟我说过什么你真的很感兴趣！”高翔嘴角微翘。
“不是因为他说什么我很好奇，而是他居然告诉了你神秘世界的入口。——我很好奇他怎么会知道。”
“神秘世界?”高翔微皱眉头，拼命思索。
“难道不是吗？”苏老板开始狐疑。
“是海底幻境吗？”高翔不由得反问。
“海底……你们在蝴蝶谷看到了海底世界?”
难道那里并不被任何人所知?那里也是屏蔽的?而且连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看不到?
她竟以为是苏勇说的……
高翔迅速闪现出一处场景，然后没再去回想。他得意地直起身子，双手继续环抱。
“好啊，但鉴于这些事情或许价值很高，那对价的信息你也要给我更多。”高翔说。
“你倒开始和我讨价还价了。”
“我要知道怎么甄别牵丝人和机器人?在死去的人里谁是牵丝人，谁是机器人！”高翔字斟句酌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