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托克斯加快了步伐,在云海中穿梭,与那捧着厚厚古籍微笑着的中年男人四目相对。
“你是谁?”
亚托克斯的重剑不知何时被他紧握在手中,血气翻涌,将小家伙们护在身后。
在他的感知里那澎湃而渊博的气息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吞噬你的灵魂,像深邃的漩涡,让人无法自拔。
只有内瑟斯,只有内瑟斯才拥有如此不可抵抗的力量,亚托克斯曾被他解构过,他太熟悉这种无力感,不可能会有错。
但站在亚托克斯面前的却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中年大叔,有些胡茬,有些不修边幅,衣衫甚至有些不整。
“已经过了那么久吗?”那大叔并不在意亚托克斯铺天的杀意,慢悠悠的翻开古籍,语气淡漠面带笑容,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我得好好想想...你会是谁呢?赫拉?勇武有余忠诚不足...阿瑞斯?不,应该不是他,那么,你是亚托克斯,对吗?”或许是确认了亚托克斯身份的缘故,中年人的语气显得柔和了不少,“抱歉,毕竟站在你面前的应该是几百年前的老家伙了。”他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亚托克斯并不作声对面前男子的话不置可否,他似乎明白了面前的中年男子的存在...应该是内瑟斯在飞升不久后所留下的影像。
只是三百年前的人为何会知晓亚托克斯的存在与飞升?又为何会在恕瑞玛的试炼阶梯上等待着他?
“亚托克斯,不必惊讶,我知道你一定会追随我们的脚步来到这儿,我已经等待你很久很久了,我的弟弟还好吗?他还没有彻底沦陷吧?不过想来也快了,希望事情不要太糟糕。”
内瑟斯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也侧面肯定了亚托克斯的想法。
“你是我们等待了无数岁月的机会,亚托克斯,你凌驾于时间的长河,亚托克斯,你一定要努力走下去,你是我们飞升者最后的荣光。不要让我们失望。”内瑟斯萧瑟的语气仍旧平淡,但他的话语却是亚托克斯无法理解的晦涩。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未来的我,因为我不知道那还会不会是我,也不要相信你的帝国,它是一只嗜血的怪物,你已经见过恕瑞玛的女皇了吧?”
这种毫无根据的警告更像是粗劣的挑拨离间计,但亚托克斯却不由自主的有些相信,虽然他从未知晓过恕瑞玛有“女皇”的存在。
“看来你还并不理解。被封印在以绪奥肯王座上的人,就是征服了他们那片辽阔土地的恕瑞玛遥远而永恒的帝王,第一个飞升者,瑟塔卡。”
内瑟斯的话似乎串联了亚托克斯脑海中零星的线索,菱森城的毁灭与以绪奥肯的见死不救长久以来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曾经女皇告诉他是因为要为他预留开启通道的能量,但在星途中亚托克斯看到了漫天繁星所凝聚的星光,那种无尽的自然之力怎么会有枯竭的一日?
“不要相信任何人或事,亚托克斯。我很抱歉。”内瑟斯似乎说完了他想说的话,站在台阶上的身影带着微笑散去,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亚托克斯握着重剑在原地伫立,他无法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他甚至无法判断这些消息的真假。
是试炼的一部分,还是真的在百年前还未彻底变化为怪物的内瑟斯曾语重心长的留下了这些没有首尾的话,是在警告他什么?他的敌人是什么?恕瑞玛的女皇又在掩藏什么?曾经的内瑟斯在为了什么而道歉?
巨大的谜团显露了它的一角,却让亚托克斯更加迷茫。
亚托克斯看着近在眼前的巨神峰之巅,只得抛下心中的愤懑牵着蕾欧娜于戴安娜继续向前迈步。
但他又在最后一级台阶前看到了一个符号,一个曾经在以绪奥肯看到过的预示危险的符号。
这一切似乎在慢慢联系起来,内瑟斯在每一个亚托克斯将会追随到的地方留下了只有战士才能看懂的语言,如果以绪奥肯的符号真正指向的危险是恕瑞玛的女皇,那...这一枚符号,又指的是什么?
“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靠近。”亚托克斯严肃的制止了跃跃欲试的蕾欧娜,她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亚托克斯在她们面前露出这样肃穆的神色,连忙连蹦带跳的退到无数个台阶之后。
确认了她们的安全,亚托克斯全力催动着体内的气血在体外隐隐形成薄雾,深深呼吸着向前迈开了步伐。
什么都没有发生。
亚托克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四周云海已经有些暗淡,烈阳也渐渐落下,繁星遮遮掩掩的在灰色的穹顶闪耀。
“轰。”
庞杂的巨大意志从天而降,以亚托克斯为中心的云海剧烈翻腾着化为水雾消散,方圆百里一片晴空,暗淡的日光都灿烂了几分。
亚托克斯体内的飞升之力就像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喷涌着迸发将气血推出体外,双翼展开带起狂暴的飓风,幸好戴安娜与蕾欧娜相隔较远并且迅速趴下才避免了被吹风的命运。
亚托克斯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全身的骨骼哪怕展开了飞升的全貌也被压制的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脚下的台阶被踩出深深的凹陷,他将沸腾着血气的重剑插在台阶上作为支柱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那是什么?
亚托克斯的意识置身于无垠的星空,他面前是无尽的蓝色光芒,好像有某种巨大的生物在翻腾,携带着群星的陨灭与重生,群星在它的身旁都如同小小的石子被他随意把玩,它寻觅着散落于广袤深空中可称奇伟的光华,渲染他亘古凭飞的漫卷长天。
近了,它靠近了。
亚托克斯站在星空呆滞着伫立,他伟大的飞升形态就像是一粒尘埃飘散,那生物看似缓缓的靠近着他,实则却动身百万里来到他的面前,亚托克斯看着那璀璨的蓝色光芒越发繁盛,那生物似乎在他面前睁大了双目,那一只眼瞳被金色的海洋填充,眼瞳中间有一道淡蓝色的裂纹自上而下划开,涌动着的金芒似乎像无尽的浪潮在他的眼底里翻涌。
那是怎样奇迹般的存在?
星云的残迹追随着它的身形,星海的光芒照亮着它的不朽。
它随意铸造群星,又肆意毁灭万千星座。
亚托克斯似乎感受到了那生物对他的好奇,但他无法动弹或者反抗,或者说他就算能够随意行动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滑稽的蝼蚁,但他不愿意放弃,亚托克斯想要举起重剑,哪怕是战死他也不愿意被肆意羞辱玩弄!
“滚!”
嘶吼着的意志借着亚托克斯的嗓音咆哮,黑气在亚托克斯周身弥漫抵挡着那生物伸长的庞大手掌,滔天的黑气浸染着纯净的星空,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开始弥漫,那生物好像在笑,亚托克斯仿佛听到了轻轻的铃声回荡在星空中,群星碎裂的刹那光华照亮了伟大生物的全貌,一种亚托克斯从未见过的神圣伟力在它的身上奔涌。
“群星,会在我的手里陨灭,奥瑞利安。你是神而我是...弑神者!”
亚托克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好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在嘶吼、在陈述,像癫狂的疯子手舞足蹈,一会沉默,一会大笑,那嗓音是他的,但是那语气里的疯狂是亚托克斯无法模仿也无法想象的大恐怖。
重剑无尽的血光灿烂的似乎能抵御无尽蔚蓝,亚托克斯从未见过自己的重剑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其中所蕴含着的滔天杀意似乎挣扎着在扑向名为奥瑞利安的生物。
“你为何像一条丧家之犬躲在这儿?我伟大的...弑神者?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过是蝼蚁!暗裔剑魔,你不过是蝼蚁!”
那声音如洪钟回荡着,猖狂的大笑着,亚托克斯听着那声音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如此苍老而又如此充满活力。
“你不过也是巨神峰牵着的走狗,索尔。”
“亚托克斯”举剑飞驰而上,亚托克斯在血光里看着自己的铠甲一点一点崩溃,露出其中黑色与红色交杂的躯壳。
就好像...梦境中的那个存在。
猩红光芒与蔚蓝色交织着,亚托克斯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站在台阶上的身体。
细密的血珠渗透皮肤在他身旁形成血雾,暗淡的战铠布满了裂纹,亚托克斯感受着自己无数根折断的骨头再疯狂愈合然后又被折断,剧痛摧残着他的意志却让他更加清醒,他握着重剑的手都开始颤抖,就连重剑都无法继续吞吐血气变得古朴,亚托克斯用双翼支持着身体,双翼上的战铠鳞片脱落漫天飞舞,他从未如此狼狈,不论是飞升前,还是飞升后。
“走!”
他用尽全力的呼喊着背后的蕾欧娜与戴安娜,亚托克斯感受的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仍用余光看到了从身边奔跑过去的小小身影。
你们到了就好,亚托克斯心里松了一口气。
战铠彻底崩碎,亚托克斯单膝重重的跪在台阶上砸出巨大的坑洞,双手紧握着在身前的重剑也慢慢放松,羽翼消散于空中,但他的脊梁从头至尾都没有弯曲,不论碎裂愈合多少次,他都坚挺着自己的身形,这是他为人的骄傲,不论作为是凡人,还是飞升者。
亚托克斯就像一具巨大的雕塑失去了意识,在恍然间他看着拖拽自己的小姑娘和她们的呐喊。亚托克斯笑了,解除了自己的飞升形态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你不要死,不要死!”蕾欧娜坚毅的眼神望着近在咫尺的峰顶,和戴安娜一人拖着一边亚托克斯的肩旁,一步一步缓缓的迈向前方。
正如他保护她们一样,她们也在咬着牙淌着被咬破的舌头里渗出的鲜血用尽全力拖动这亚托克斯超然的沉重身躯。
金色的光柱笼罩了蕾欧娜与戴安娜,她们的额头被铭刻上圆形的印记,在她们稚嫩的呐喊中熠熠生辉。
“大人,你会没事的,亚托克斯将军,你会没事的。”
就像是在自我安慰给自己打气,她们不断的自言自语。
原来她们什么都知道,亚托克斯极力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让她们知道自己和拉霍拉克军团的矛盾,但其实她们都清楚,但她们更清楚谁对她们真心,谁对她们充满耐心。
“我们不在乎大人你是谁,但我们知道你爱我们,从来没有人这么爱我们。”
初见时蕾欧娜的故作大胆,戴安娜的胆小柔弱,在杀戮面前她们的坚强,在苦难面前她们的畏畏缩缩,亚托克斯背着她们的旅途,教给她们的兵法,带她们见到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世界,和那热气腾腾的美食,还有代替她们承受着的试炼。
其实从来都不是他欺骗着她们,是她们在努力帮他掩盖无数蹩脚的谎言。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小小的声音念诵着深奥的诗文,其实就连蕾欧娜也很快便背下了繁杂的兵法,但她们就是想耍赖让亚托克斯多教教她们,多和她们讲讲话。
她们喜欢看到无敌的亚托克斯在她们面前哑口无言的样子。
“大人,我们说过会保护你。”
踏上巨神峰的峰顶,小家伙们相视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紧紧握着手躺在土地上失去了意识。
······
重剑:“有人理我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