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还有很多故事未曾发生,但更多的,却是无法阻止。
就像熊熊燃烧的战火,它蔓延的如此之快,将世代平静的初生之土炙烤的沸腾不已,那些抵抗者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开始谋划着更大的反击夺取更多的利益,那些失败者体会到了伏跪在地的屈辱近乎疯狂的隐忍等待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扭曲的均衡被赤裸裸的的撕开摊在每个人的面前,曾经为人所称道的谦让被冠以懦弱的罪名,曾经被厌恶的战争成为了每个政客手里最后的武器。
于是慢慢的艾欧尼亚人醒悟了,那些在和平年代适用的道义标准都已经被践踏的血肉模糊,如今只有弱肉强食才是根本的道理,嗜血的诺克萨斯武夫不会和你谈论仁义道德,他们甚至懒得摆出虚伪的嘴脸找寻借口而是直白的一寸一寸吞噬这片再不得安宁的土地。
锐雯一路走来,冷眼旁观着这片大地上普通人的生活,是那么卑微,那么苟延残喘。
年迈的老人怀揣着一星半点的农作物坐在角落,他们脸上的沟壑铭刻着岁月的痕迹,就为了赚取零碎的钱财,他们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守卫的士兵,含糊不清的述说着家中失去了青年的日子有多么的难熬。
就连生硬的诺克萨斯士兵都会对于这样的摊贩网开一面,视若不见,锐雯在暗处思考着,他们是不是也想到了远在诺克萨斯故土之上他们的家人是否也过着这样的生活?是否也点头哈腰的讨好着那儿的守卫?
锐雯褪去了战士的外壳,用自己脆弱的灵魂第一次触摸着战争的伤痛,以往的她并非感受不到,而是麻木的在自我欺骗着她所谓崇高的目标,所谓家国的信念。
锐雯越发清醒,她不过就是诺克萨斯曾经的工具,当工具被利用完价值随手便可抛弃,她大可不必如此内疚,内疚于她曾经犯下的杀戮,大可将责任推卸到那无情的国家机器上。
但她做不到。
看到一片狼藉的土地,看到衣衫褴褛的人群,她越发的痛恨自己,痛恨曾经的那个盲目的屠夫。
不论输赢这场战斗都已彻底的改变了艾欧尼亚这片曾经美好的地方,这儿的人们尝到了战争诱人而丰厚的回报,就像闻到了肉类的狼群会红着眼,再也回不到过去朴实而平凡的生活。
战争会无情的夺走无数鲜活的生命,可哪儿又如何?高层的领导者一边慷慨激昂的呼喊着振臂激励着战士,一边背后和敌方达成了各种协议,哪怕这些协议需要无数至死都信任着他们的战士的生命作为代价。
只要活着,战争就会带来回报,这才是它永不休止的根源。
就像赌徒将所有筹码压在了赌桌上,他们赌自己,能活下去。
艾欧尼亚的蠢人会想方设法的抵抗,会不顾一切的为初生之土而战,而艾欧尼亚的聪明人只需要找到这些人在哪儿,就足够组成一支悍不畏死的军队,一支义无反顾的战士,一支丰厚的筹码。
人类唯一能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
锐雯止步在面前的哨卡,过了这儿就是中立的无极山脉,但正因如此这儿的防守远超锐雯一路走来的所有的诺克萨斯军团驻扎地。
锐雯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在角斗场逃出不久后它就像力歇一般又暗淡了下去,且不论以她目前的装备是否能突破这片防守,光是这儿的高阶指挥官就能够将她拖垮。
联想到德莱文的举动锐雯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自己从角斗场内逃出来后德莱文并没有派人追捕,不论是不是受到了那女子入侵的影响,自己也不该如此轻松就一路潜伏到了这儿,而且...一路频繁的巡逻似乎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而设立,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一个叫亚索的男人,据说是个孤儿,而且非常凶狠。
“德莱文只说联系德莱厄斯...那么,也许我的事情,还未暴露在底层士兵当中。”锐雯思索着收起了断剑,披上了黑袍,她决定赌一赌。
不论如何锐雯的“死”与队伍的全灭对于诺克萨斯而言都是巨大的丑闻,他们不可能宣称是高层牺牲了锐雯和她的分队,最多只是对外宣称“光荣牺牲”“顽强抵抗”,若是他们想抓捕自己,那么最好的罪名应该是...叛国罪,而战争的关键时期,锐雯作为诺克萨斯一直以来的士兵标杆,大肆宣扬她的背叛或者逃亡都不利于军心。
锐雯平复了心情慢慢的走向哨所,黑袍遮挡了她的容貌以免被远处的知情高层所看见,哨所的士兵举起了武器示意锐雯必须止步,锐雯毫不慌乱很自然的打了几个诺克萨斯官方军用的手势表示自己是“自己人”。
那些士兵显然不会轻易就相信锐雯的举动,而是步步紧逼,若是锐雯再不后退那么箭矢将会如同暴雨而降。
锐雯强行按压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小心翼翼的将被包裹着的断剑掀开一个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墨绿符文光芒,同时抬头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白色短发,在士兵从戒备到尊崇的眼神里锐雯示意他们嘘声,就好似她在做什么秘密任务一般。
“我奉命潜入无极,帝国不允许艾欧尼亚还有不属于我们的土地。”锐雯压低着声音,对走过来的士兵长悄声细语。
士兵长狂热的眼神里露出兴奋,显然锐雯能把如此机密的情报告诉他让他备受鼓舞。
“和他们说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这儿...不然你们会死。”
锐雯其实并没有真的指望他们能够对自己进入无极的事守口如瓶,秘密都是从“你不要给别人说”开始,不断地外泄的,而且...若是高层知道了自己曾在这儿安然无恙的走过哨卡,这些士兵都会没命,这倒是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锐雯鼓励的拍了拍士兵长的肩膀,在周围士兵崇拜而盲目的眼神里大步迈入无极的境内。
一旁城墙上,德莱厄斯看着就这样大摇大摆迈过哨卡的锐雯面无表情的扭头询问身边高大而有些苍老披着黑色披风的老者:“我希望她能为我钓上一条大鱼,斯维因,我相信你智将的名号,不要让我失望。”
斯维因举起猩红透明的左臂唤来一只漆黑的乌鸦,低沉的开口道:“放心吧。”
德莱厄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不再停留,而是对身边战战兢兢的副官随口道:“那个守城的士兵长,如此无能,他不应该活着。”
······
亚托克斯和亚索已经在驿站枯坐了好几日,以至于就连亚托克斯对于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有些不太自信。
“如果锐雯真的出现了就从我们身边走过了,你也不一定发现的了不是吗?”亚托克斯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街道的亚索,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不,不可能。”亚索直接否定了亚索克斯的话:“我对疾风之力有很高的亲和度,她掌握着疾风剑术就不可能逃离我的视线。”
亚托克斯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胸有成竹的亚索迟疑的开口:“你也没有证据表示...锐雯真的掌握了疾风剑术不是吗?”
亚索刚想反驳:“怎么可...”又突然愣住看着亚托克斯,他也意识到了亚托克斯话里的意思和他自己思维的误区。
“素马长老死因是疾风之力,这也是你被冤枉的主要原因,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所以这件事情并不蹊跷,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凶手,那...万一这疾风之力不是锐雯的呢?”亚托克斯顿了顿,“如果是素马长老反抗留下残余的能量在原地被误解了...有没有这种可能?”
亚索面色十分难看,涩声开口:“完全有可能,那么锐雯...会不会已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亚托克斯起身摊开一幅卷宗,上面是这些日子进出港口的船只,他指着这些船只道:“这几日都没有能够离开这儿的航船,就算是有也不会离艾欧尼亚太远,所以她大概率还没有离开,或者说,还没有来,要不然我们的探子已经在全天候打听想要离开这儿的人的消息不太可能错过她。”
亚索面色这才稍稍好转一些:“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了?”
“怎么可能...好吧好吧在德洛告诉我是锐雯杀了素马长老的时候我就有这个疑问了,不过我看你兴致勃勃就没打扰你。”
看着亚索的青筋在脖颈上慢慢浮现亚托克斯还是解释道:“只是时间未到而已,不是我不告诉你,这只是一种备用的可能性。”
“我们可以主动设局,借来一艘出航的游船,对外放出消息是要去恕瑞玛,如何?”
“哼...还是暴露了你想去恕瑞玛的心,这样不论如何几天后这艘船都会启航你就能脱身了是吧?”亚索撇了亚托克斯一眼。
亚托克斯耸耸肩不置可否,不知为何当他体内的飞升之力复苏过后,他总能感受到恕瑞玛那儿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呼唤。亚托克斯也望向窗外无尽的云海,目光有些迷离:
“是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