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雯看着面前的港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几分。
无极山脉脚下的这片小镇或许是艾欧尼亚最后的一片净土,没有时刻游走巡逻的诺克萨斯士兵,也没有游荡在阴影里的反抗军。
港口上搬运着货物的苦力淌着大汗淋漓却洋溢着笑容、一旁叫卖着凉水饭食的摊贩叫喊着话语里充斥着活力,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共筑了一幅还算祥和的画卷,锐雯知道,这是希望的力量。
“您就是锐雯吧?”
远处角落里微弱的声音传到锐雯的耳中,锐雯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断剑上警惕的伏低姿态看着那小个子的男人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靠近她。
“不要紧张,我有情报可以给你,只要你...”
那男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老鼠,尖牙利嘴眯着眼睛揉搓着指头示意锐雯只要给他钱财就能获得重要情报。
回复他的便是锐雯如灵蛇一般突刺而出的断剑,顷刻间好似勾肩搭背锐雯擒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却在黑袍的阴影里拿着断剑对着他的腰间。
锐雯一语不发,这种时候开口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问题都将暴露她的胆怯,她只是静静的搂着男子的肩膀,断剑一点一点的刺破他腰间的衣衫慢慢触碰到血肉之中。
“有人在抓捕你!有人在抓捕你!他们在渡船设局!我是看到了情报的描述找到的你!”男子果然有些慌乱,他大概也想不到锐雯根本没有和他讨价还价,而是直接摊牌刀剑相向。
锐雯闻言思索着放开了那男子,刻意压低着嗓子:“你为何要通知我?”
那男子倒也不跑,而是弓着腰笑着更是显得猥琐,揉搓着双手道:“我不是他们的人,我是这儿的混混,和他们的人打好了关系换来的情报,他们是艾欧尼亚来的!艾欧尼亚人!您看...这...”
锐雯解开腰间从角斗场赚来的钱袋随手投掷给混混一些金币:“多谢。”
混混拿着钱正对着锐雯仍旧模样谦卑的向后退去,看样子他怕转身便被锐雯夺去了性命。
锐雯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而是快步的离开了港口,刚才她一度放松了警惕,若不是那人的提醒自己只怕是难逃一劫。
对于混混出卖情报这件事她也并未起疑,毕竟对于地痞无赖而言能换到钱财道义皆可抛,更别说是为了毫不相干的情报了。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为何艾欧尼亚人也知道她没有死亡的消息?为何又要抓捕她?
······
那混混离开港口后萎缩着的身子蠕动着慢慢伸展,丑陋的面容也在皮肤一阵涌动后变得颇为阳刚,面无表情的看着飞来的漆黑色的乌鸦开口:“话已经带过去了,这场游戏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那乌鸦呆滞的转动着脑袋,突然高亢的惨叫着化为无数漆黑的斑点消逝在了空中。
远方的斯维因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诺克萨斯嘈杂的军营,乌鸦在空中盘旋着落在他猩红透亮的左臂嘶哑的哭嚎,斯维因温和的抚摸着它柔顺的羽毛,然后慢慢的捏上了它的脖颈,乌鸦刺耳的叫声戛然而止,化为黑气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
“我们本来已经盯上了一个疑似锐雯的黑袍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们没有立刻抓捕而是跟踪着想等你们做定夺,但是我们跟丢了,在港口那儿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听着探子的汇报亚托克斯皱着眉终止了冥想:“怎么可能?除了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港口那儿有我们的人,航线是真的,船也是真的,她再如何机警也不可能发现端倪!”
亚索抱着剑来回踱步,有些焦躁,慢慢真相就在眼前,而他却看得见摸不着:“我亲自去找她!”
“你太明显了,亚索的名声可比她锐雯的还要大的多。”亚托克斯顿了顿提起重剑,“我和她同为战士,我会比你懂她的想法,目前我的身份不论是反抗军还是侵略军都无法确认,就让我去吧。”
亚索张嘴预言,却也只能烦躁的摆摆手示意亚托克斯单独行动,他只能窝在驿站里看着街上的人流如同浪潮。
亚托克斯极力收敛着体内飞升之力的涌动和对身边的人的影响,他是要去找人,而不是当一盏烛光在人群中闪闪发亮的。
自从飞升之力在他体内复苏过后他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就好似曾经的飞升之力是他借用而来并不完全属于他,那种生涩的感觉让他总是很抗拒飞升形态。
而如今他却实打实的能触摸的到他体内的这股金色能量,而且从飞升护符里一点一点飘散的飞升之力对他的亲和力相当高,亚托克斯甚至能感受到它们接近他时的欣喜。
走在还算的上繁华的街道上亚托克斯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迹,褪去飞升的光环与战铠之后的他不过是魁梧些的汉子,在战火纷飞纷飞的时候他倒也不显得特殊。
亚托克斯走到角落闭上双眼抱着双臂静静的将他所见到的街道一点一点刻画在了脑海当中,将行人、摊贩都慢慢剔除,一个完整而寂静的城市就浮现在了他的想象中。
当锐雯踏进这个城市她会做什么?
如果是自己走到了这个陌生却又象征着希望的城市自己会去哪儿?
观察四周。
锐雯会站在城内的角落首先打量这儿的防守布局,这是身为士兵的本能,根据探子的情报表示她第一步前往的就是港口,这说明她对于离开这儿的渴望大于对自己安全的在意程度。
找寻航线。
锐雯会环绕着城市慢慢走向码头,这会让她的目的不那么明显,但是她必须用黑袍遮挡她突兀的白发和断剑,因此被探子盯上,她不会不知道有人在盯着她,她在赌那些探子拿不准她的身份。
转身离开。
在港口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发现了什么端倪,否则不会仓促的隐藏自己,不难猜测她遇到的人或事给予她的情报一定是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正在被追捕,那么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叛徒?还是计划外的因素?
她会去哪儿?
亚托克斯睁开双目,喧嚣涌进他的脑海冲垮了那个只有锐雯存在的城市,他迈着步子不慌不忙的走向港口,在锐雯消失的地方又一次刻画着四周的景象。
港口人多眼杂,会是她最好的藏身处,但是正因如此,她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远离港口甚至不再乘船。
亚托克斯突然笑了,他知道,对于战士而言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算计,通常而言,他们这样的人都更喜欢跟随着直觉前进,如果他是瑞文,他一定会扎堆在人群中默默的倾听情报,同时注意着脱身的道路。
短期内唯一出航的船只只有前往恕瑞玛的亚托克斯所设局的大船,锐雯必然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再在港口设伏很有可能是浪费时间,但亚托克斯并不会因此放松警惕。
当他在算计着暗处的锐雯的同时,锐雯也在算计着明处的他们,相对于锐雯飘逸的行迹,目标明确的他们反倒很容易被看穿,从而被反将一军。
亚托克斯背着重剑走向一处喧闹的酒馆,哪儿人声鼎沸,刚获得一息休息时间的苦力们迫不及待的会来到这儿讨一碗凉水或者闷上一大口劣质掺水的辛辣酒水,聚在一起玩着些棋牌骰子的赌博游戏面红耳赤,汗气熏天。
亚托克斯非但不反感这儿的氛围和并不好闻的气味,反而还有些亲切,军营里可谈不上什么干净整洁,通常都是裹着大汗淋漓倒头就睡的汉子们屋内的气味简直是人间炼狱。
亚托克斯熟练的找了个角落坐下,就在小二要倒水时他按住了小二的手塞给了他一枚银币,小二立马笑开了花,利索的将那碗茶水端走换上了一壶还算好闻的酒水,亚托克斯抿了抿,还算不错,至少掺水的不多。
亚托克斯静静的喝着酒和身边的喧嚣彻底隔开,他冷眼旁观着众生百态。
赌红了双眼的苦力咬着牙有些颤抖的将手中的钱又投掷上了赌桌,看样子这是他今天辛辛苦苦才赚来的工钱,看着庄家眯着的双眼这笔钱多半是打了水漂;悠哉的伙计赤裸着上身披着一条黑不溜秋的毛巾,撕咬着手中不知什么动物的肉块,模样十分满足;黑发的男子慢悠悠的喝着酒靠在角落好似有些醉意...
不对!
亚托克斯猛然惊醒,这儿怎么会有瘦弱的男子?
亚托克斯又扭头看向那男子的位置,果然只剩下了空空的酒碗,他跃身而过站在那男子的位置,果然洞察全局,当亚托克斯这个局外人走入之时就已经被发现。
亚托克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失误,白发的女子几乎成为了他们抓捕锐雯的利器,而殊不知这两样都是最好伪装的代表!
用石墨轻而易举就能染黑白发,束熊宽袍就能改变性别!
亚托克斯自嘲的笑了笑端起了那缺了个角的酒碗,他这才明白为何锐雯会顶着醒目的白发招摇过市,怕是就为了这一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有意思的人。”亚托克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