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不称意，明日看云还杖藜。
第一章：写在前面的话
生活的意义可能就在于处处充满了惊喜和意外。意料之外的是新冠疫情，让我在40多岁的年纪又重温了一个悠长的暑假；令人惊喜的是钱包，我在放暑假期间居然收了一笔六位数稿费，在一个字没写的情况下，给我发稿费的人叫吴勤牛，我的好兄弟。
吴勤牛是我的大学校友，77年生人属蛇江西九江人，大学期间我俩并不相熟踢球认识的，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喝过有限的一两场酒。说起来也巧，我们乘同一趟火车去北京报到，他混进了某大部委，我去媒体。我们在火车上偶遇，不需要什么前戏，大家迅速混成了好哥们相约彼此扶持，说起来这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
疫情在家待着的某一天，老吴给我打电话，说我给你发了个快递你收到了记得告诉我，还没容我细问，他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快递，满满30多个硬皮日记本，附带一个2T大容量硬盘。
老吴电话里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有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我只懂实干，我也烦透了你天天跪求我给你讲段子的那个贱样，我写了30年日记，你想知道的细节里面都有，你要是觉得文字联想不够丰富，硬盘里还有福利。
还没容我擦干眼泪，老吴接着说，疫情汹涌袭来毫无征兆，几千人说没就没，人生艰辛转眼灰飞烟灭，我年近半百没媳妇没孩子啥都没有，有的就是这四十年的硬核体验，除了写日记记流水账，我没有你当主编奋笔疾书写天下文章那两下子，就算有我也还要在发财致富的路上闷头前进，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你们专业的人吧。我要写一本关于自己的小说，自传倒谈不上，就是把我过往的人生经历记录下来，好的坏的，爱恨情仇。有一天我七老八十，或坐或躺卧榻之侧空无一人，我就打算靠这部小说沉浸在回忆中直至走向坟场。我说牛哥你不要说得那么惨，以兄弟对你的理解，这本小说基本上就是你的流氓情史艳情史总之说什么都不过分，内容之刺激我够呛能驾驭得了，再说了兄弟时时采访天天出差，复工眼看在即，我时间上保证不了啊。老吴就笑，老子不让你白写啊，兄弟给你备了10万稿费，字数照着10万字的长篇给我整，一个字一块钱，劳资当年在国家级刊物上发篇文章2000字才给了80块钱，当然这是20年前的标准当然兄弟你也早就一字千金了，总之钱就这么多，不准讨价还价，一会我就先给你转5万让你爽一下，你好好弄，哥定期请你喝酒。还有，你写的东西，著作权归你，你有本事就拿去赚钱，兄弟分文不取。于是我就收到了老吴转给我的五万块钱。这件事看起来容不得我拒绝，我决定看看素材先，我迫不及待的接上了硬盘。
视频、音频一大堆，分别在文件名里标注了时间日期以及姓名，这符合老吴缜密的性格，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本文件，有些是老吴日记的电子版，有些是他闲暇时写的随笔，最搞笑的是他还给我写了封信，标题就叫给兄弟交代几句话，言简意赅。
牛哥交代的要点如下：
1、小说的名字他还没想好或者说想得不成熟，需要我给他几个方案，但是务必精炼意味深长以及高度概括，小说的名字需要他授权同意；
2、小说里除了牛哥本人，要特别注意对其他当事人的隐私保护，但是又严禁对关键内容进行虚构，因为真实是这本小说的生命，容不得半点践踏。
3、小说的叙事逻辑按照年代来，换句话说，我得从老吴生下来开始写，一直写到今天，这个倒也不难，他的日记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写的，五年级之前的事情我多少也听他说过一些，再说了，5年级之前的老吴有什么可写的呢。
4、尽快完成初稿，他等着看。二稿的修改我们可以一起进行。
第二天我拨通了老吴的电话，跟他也反馈了我的想法，钱已经收了，不干看来是不行了。我说老吴这活我接了，但是，第一你不能催我时间，有组织交代的工作我得先干工作，但是我会尽快你能不能接受？老吴说可以。第二，我要先消化你的流氓日记，而且我一定会有很多问题，你要配合我的访谈，同时你不能要求我给你挤牙膏，我写多少你看多少，以两万字为阶梯，我给你看阶段性成果。老吴说没问题，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嫂子要是没意见我搬过去跟你同吃同住同劳动都是可以的。
我大概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囫囵吞枣的粗看了一遍老吴的日记，果真是精彩纷呈，信息量之大叹为观止，涉及的人物众多，横跨30年，有的人从头到尾都出现，有的人出现一段时间后随即永不提起，这个也很正常，在我们的生命中，沉淀下来的人一定是少数，这个少数不一定在生活中有交集，甚至都早已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但是对于老吴来说，不管他是否愿意有的人早已从他的世界退场却一直活在他的日记里，这是老吴念旧的所在，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事实上老吴曾经是打算自己来写这个东西的，我在他2017年10月的日记里找到了这样的一段话，按照他的本意是打算先写个序，写了一小段，但是第二天的内容就完全不相干了。我想不如就把这一小段话作为这部“史上巨著”的开篇，无论最后写出来的东西是否真的有机会付诸出版，但是整件事情因老吴而起，基本上这也算是一部老吴人生的口述史，所以用他自己的文字作序合情合理。
序言。
2017年10月29日，是我现任女朋友从我家搬走的日子，也是为《高兴》这部作品写下的第一段文字的时刻，如果我能坚持着写到最后，我想我应该会感谢此刻，它是我生命中的普通一天，也是需要用心记录下来的一天。
马克吐温曾经说过，幽默的源泉不是快乐而是悲伤，其实悲伤也是创作的源泉，深深的难过让你不由得正视现实中卑微的自己，而后将自己无情的捏碎然后重塑，而对于我而言，这种伤感而悲愤的情绪，带我走进一种神奇的书写的冲动，真实的记录过往的自己，努力与从前作别。我要郑重声明的是，在我文字里的所有情节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于是关于所有能够按图索骥的人肉线索都会做出相应的处理，不要试图找到生活中的还在苦苦挣扎的我，我只是芸芸众生中自我反省自我救赎的最普通的那一个。
关于《高兴》的“高兴”，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意思，但是人活着高兴最重要，这同样也是大家的一个共识，所以按照正常的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这么一小段，老吴日记风格就是这样，经常戛然而止，也有很长的内容，特别是他的高中时代，写起来没完没了，像是在比赛写字速度，字迹潦草不堪，动辄几千字洋洋洒洒写下来充满了青春期的花样迷茫与无知无畏，事实上老吴身上有很多鲜明的标签，比如敏感、细致、随性、善良，当然也有孱弱，在我看来老吴的自信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随着不断的成长成熟，他渐渐找到了避免自卑的办法，所以就看上去威风凛凛无坚不摧了。那么很显然，在整个青春期阶段，自卑是少年吴勤牛最为鲜明的一个侧写，他的自卑不是体现在别的其他方面，而是特指他的少年情窦初开，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少年吴勤牛在青春期深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自卑，这深刻影响了他成年之后在情感方面的行事风格和大政方针。从老吴这一段简短的所谓序言来看，他一开始是想把自己的小说取名字叫做“高兴”的，我后来打电话跟他说，我不同意你的这个方案，我思前想后一晚上，你要是这么干，这书就没法写了。老吴就嘿嘿的笑，反问我高兴不好么？我说好是好，就怕太狭隘啊朋友，并且百分百过不了审，我曾经按照《高兴》的套路写了三千字发给老吴看，看得老吴咧嘴直乐，高声称赞说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事实是，我把这三千字随便找了个原创网站放上去，果然没有过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高兴”是老吴发明的，不能说他发明的，应该是他发扬光大的一个专属于我们几个哥们之间的代名词，表示了一个特别的意思，我说你要是只想写“高兴”我就建议你把你的日记硬盘什么的哥几个挨个传阅一遍你的目的和大家的目的就都达到了，咱们既然要干就要奔着扬名立万去，老吴你是文革结束出生的第一拨孩子，我们都是，你的身上有那个群体非常鲜明的共性，你也是早期的北漂，虽然漂得不算成功，就正如你自己说的，你一直在挣扎和自我修正，20年北漂横冲直撞铁汉柔情，得失经验价值千金，我们要探寻的是你的不成功和其他人的所谓成功背后的深刻成因，文化的、社会的甚至是国家的民族的，你的故事交织的是改革开放40年中国大地上持续发生的不可回避的变化以及亘古不变的某些东西，这是何等的恢弘和壮阔。老吴听完又乐了，说行听你的臭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