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归是人,虽然一时为利所诱,忘了生死,但看到这片惨景,又见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武功高不可测,又狠又辣,拼命地把守塔门,无形中豪气顿减,前冲之势,随之缓慢下来。
太上真人一抹额上汗珠,干笑道:“不怕死的,尽管前来吧!”
群雄虽已停止前冲,却也不肯远离,个个目光炯炯,凝注塔门,敢情,仍是不肯放弃塔中之宝。
庞士元侧头对嫦娥道:“他们已经不打了。”
嫦娥道:“他们不是不打,只是想待瑰宝出塔后再打,因为那两个老道死守塔门,进不去。”
斗酒神丐叹了一声,似乎已把名利看得淡了,道:“奇珍瑰宝,须福缘双齐之人始可得之,去与不去都不相干。”
庞士元道:“如不前去一试,怎知有缘无缘呢?”
嫦娥道:“你自量能胜过那两个老道么?以我之见,你还差远了,你若前去,绝难进塔,说句不好听的话,无异送死。”
庞士元已亲眼看过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的武功,他自估之下,就再练上十年,也胜不了人家,同时,又想到太上真人既有这等武功,他的仇家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人,自然也不会差过太上真人,要为父报仇,谈何容易,不自觉地豪气消沉,低头不语。
忽闻太上真人声道:“云雨、云月、云星,塔中情形如何?”
话落很久,塔中依然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太上真人显然有些焦急,扫了群雄一眼,又侧首对着塔门道:“云雨、云月、云星,有什么发现没有?”
嫦娥见他神情,柳眉一扬,发出一阵冷笑。
庞士元道:“姑娘你笑什么?”
嫦娥道:“我笑天道好还,杀人者终被人杀。”转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神丐前辈,你老认识西天一皓梁放天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一蹙,道:“西天一皓梁放天乃系西北武林盟主,天山剑派,很少与中原武林打交道,老化子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面,姑娘问他何干?”
嫦娥道:“神丐前辈可曾听过有关西天一皓梁放天的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是听过一些,却不知是真是假,七八年前,勾结中原武林败类龙女花倩如,欲进攫中原盟主。”
嫦娥道:“后来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后来,为中原武林所悉,由九大门派具名邀约中原高手,一夜之间,将天山一派尽数消灭,却逃了龙女花倩如。”
嫦娥道:“前辈有无参与那次战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时,老化子也接到有九大门派具名所发的武林帖,却没有赶去。”
嫦娥道:“前辈既接有武林帖,为什么不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一则不明梁放天攫取中原盟主的野心真不真确,二则,适因帮中出了一点小事,故而没有与群豪同去。”
嫦娥道:“前辈未参与天山之战,大概不会知道那次战役之惨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双方死伤惨重,姑娘何以忽然问起此事?”
嫦娥冷然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也听说天山之战很惨,想问问前辈,不知能否比上这个场面?”
说着,指了指塔前横七竖八的尸体。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大概差不多。”
嫦娥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嫦娥忽然提起七八年前的事,不由心感奇怪,反复打量嫦娥,见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神情忽然变得与刚才完全两样,正欲追问她平白地提起此事的原因时——
忽又听得太上真人高声道:“云雨、云月、云星,如无什么发现,就即出来,不必再找了。”
“……”塔中依然是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奇怪!除茅山弟子云雨、云月、云星外,尚有各路高手十余人进入塔中,但至今,已将近一个更次了,却如石沉大海,既不闻有人在塔中打斗,也不见有人出来。
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大起狐疑,塔前群雄,也均感讶异!
太上真人与天地老君低语了几句,便转身探长脖子,双掌护胸,一步一步地入塔,但只进入塔门就未再进,只在门内向里面探视和静听。
半晌,他忽然抽身出来,又与天地老君耳语了几句,便又重新凝神把守塔门。
群雄都不知他有何发现,但看他的神情,却似乎入塔之人,并未遭到任何危险。
华山长老六阳道人道:“道兄,有何发现?”
太上真人奸笑了笑,道:“静如鬼域,什么也没有发现。”话间,故意朝天地老君打了个眼色,同时,摆开打斗的架势。
六阳道人白眉一掀,道:“塔中是否尚有剧毒?”
太上真人道:“有,进入塔中之人,可能都已死了。”
六阳真人道:“既是如此,道兄何在还守着塔门?”
太上真人佯装呐呐地道:“这个……这个贫道高兴。”
程步飞怒声喝道:“你分明是胡说八道蒙骇我们。”
太上真人只连声冷笑,没有理会。
群雄中有七八人接道:“不错,他要是没有发现,还守着门干吗?咱们闯!”
此话一落,即有数十人向前扑去!
太上真人一面挥掌阻人入塔,一面喝道:“你们找死!敢情不要命了!”
他这一阻挡,群雄更相信入塔者未遭危险,前扑之势,较之先前犹猛烈数倍。
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表面上是阻人入塔,实则是诱人入塔,二人站在塔之左右挥掌,只是自卫而已。
但如疯如狂的群雄,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见一点点空隙,就拼命地闯入,只一会工夫,便又进入一十余人。
庞士元见此情形,哪还能沉得住气,随即也飞身前扑!
他刚扑进丈许,陡闻斗酒神丐吴为非,喝声喝道:“站住!”同时一个箭步,扣住庞士元的手腕。
庞士元回过头来,见斗酒神丐目光如火,脸色铁青,不由大感奇怪,道:“吴爷爷……”
斗酒神丐吴为非未待庞士元把话说出,对着正向塔门硬闯的群雄,又厉声喝道:“站住,统统给我站住!”
声如焦雷,震耳欲聋。
此声甫落,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也同声喝道:“站住!不能再闯!”声音洪亮,直透云霄!
疯狂前闯的群雄闻言,都不自主地停了下来,回转头道:“为什么?”
斗酒神丐冷笑道:“塔中分明有毒,太上老道却故作神秘诱你们入塔!”
程步飞半信半疑地道:“有这等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怒极反笑道:“你们不信,请再问问太上老道!”
太上真人咧嘴“嘿嘿”一笑,向其弟子一打手势,便与天地老君疾驰而去。
六阳真人忙吐声喝道:“快截住他!”
茅山教虽说是武林公敌,但此时,群龙无首,而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武功又高,谁敢单独前往拦截?
斗酒神丐吴为非扫了惊愕中的群雄一眼,慢步走到塔的门前,将头伸入门内,运目一看,却不见有尸体,再仰首上看,只见腐朽的楼板上,挂着许多水珠,“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心忖道:“奇怪,又没有下雨,哪里来的水?”
蓦地,一阵恶臭冲入他的鼻内,顿时恍然大悟,忙退了出来,一面摇头,一面长吁短叹,一声不响的走回原地。
庞士元道:“吴爷爷,你看见什么没有?”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什么都未看见,只见楼上许多水珠掉了下来。”
“水?”
群雄异口同声地道:“哪来的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老化子猜想不错,入塔者不但死了,而且化成了血水。”
“阿弥陀佛”明镜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也探头向塔内望了一眼,退了回来道:“不错,里面腥臭横溢,入塔者必已尸骨无存,阿弥陀佛!”
铁脚道人道:“太上真人该早有发觉,却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多害死一十余人。”
要知太上真人是有名的心狠奸诈之人,又是武林中的公敌,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害死,当时,他若说塔中无毒,入塔者均无危险。群雄定然反不敢前进,以防他的奸诈,若非斗酒神丐吴为非看出他阻群雄入塔的动作有异,一时,也不会想到他诈中有诈的高明奸计。
雷声侠怒极地道:“这老道好不奸诈,我们找他去!”
“对!这里没有机关,看他凭什么取胜我们。”群雄中,有十余人出声附和,同时,运目循下峰之路看去。
但,太上真人等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烟水道人道:“今番让他们走了,而余同道的血仇,可不知要待到何时报了。”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他们即使不走,我方这样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且中尚有奸细,也未必能替枉死茅山者报仇。”其所言中之奸细,不外是指庞士元。
雷声侠司徒钧道:“谁会想到今晚的事是个大骗局,否则,我们早些计议报仇之事,岂非大妙?”
铁脚道人道:“毒龙今晚往东海,这谣言不知是谁造出来的?”
举手敲了敲脑袋,顿脚:“毒龙是被筑塔老僧拴在这里,怎能他往呢?我们也太粗心大意了,这个当可真上得不小。”
今晚之事,谁也未料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怏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