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士元眼见杀父仇人鱼贯而去,一时不知所措,欲将他们拦住,自量又非仇人对手,若让他们就此而去,父仇何时得报?正在不得主意之际——
忽听嫦娥冷然道:“怎么?要为你父报仇么?”
庞士元狠瞪她一眼,道:“是又怎么样?”
嫦娥道:“就凭你这点能耐,也能报仇除恨么?不说少林武当的厉害人物尚未出来,就是刚才那几人,你也胜不了他们。”
庞士元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嫦娥道:“我才不管你呢,不过,你若是要报仇,我可以告诉你一条路走,如能走通,包你如愿以偿。”
庞士元道:“什么路?”
嫦娥道:“想法得到塔中姑娘。”庞士元睨了一眼那恐怖而神秘的古塔,道:“要怎样才能得到她?”
嫦娥冷冷地道:“自己想办法嘛。”
庞士元闻言,以为嫦娥调侃于他,不由怒道:“废话!江湖上奇人异士,多得不胜枚举,哪个不想得到她?可是,到头来,即使不作亡魂,也徒劳往返,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嫦娥道:“我告诉你一个做法,不过,要有诚意和恒心,也许可以达到目的。”
庞士元道:“怎么的做法?”
嫦娥道:“你独自一人如能在此峰上等上一年半载,一步也不许离开,或许会见到她,见到她时,切不可要求她教你武功,只诚心诚意求她嫁给你,她若肯答应,哪愁你这点血仇?就是要把九大门派杀得一个不剩,也不是难事。”
庞士元道:“要我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上一年半载?”
嫦娥道:“当然,否则,人家哪里知道你有没有诚意呢?要知,武林中无不是阴险诡诈之徒,她哪肯随便属身一个毫无诚意之人?”
庞士元道:“你这话不无道理,不过,我眼下有许多要事待办,无法在这里等待,再说,万一她看不上我,就是等上十年八年也是枉然。”
嫦娥冷笑了笑,道:“你既无诚意恒心,我这番话就等于没有说,不要把它放在心里。”话毕,举步姗姗而去。
站在距二人丈处的斗酒神丐吴为非,虽没有说话,却十分留意二人的对话,他早就怀疑嫦娥是个奇特而又神秘的女人,但一时又说不出她奇特在哪里?神秘在哪里?只认为这女人武功很高,却又不知高到什么程度。
他觉得这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含着玄机,似可采信,又似无理,有一种深奥渊博之感,他之久久不横加插嘴,就是想从她的言语中,揣测出她的来历。
他见嫦娥姗姗而去,脑筋一转,忙道:“姑娘且慢。”
嫦娥回过身来,冷冷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既不认识她,又怎知她的心意,而叫庞士元在这里等候,并令他不可求她武功,只求她下嫁于他呢?”
嫦娥道:“我是以女人之心度女人之腹,这些事,凡是女人都知道,也值不得你大惊小怪。”
顿了顿,又道:“大凡一个女人都希望嫁个忠诚的丈夫,处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江湖之中,若不在这里等些时候,人家那会知道你的忠诚呢?”
这番话,虽是牵强成理,但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时却反驳不出话来。
嫦娥见斗酒神丐吴为非无话可说,冷笑了笑,便转身而去。
斗酒神丐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峰下,举手拍了拍脑袋,道:“唉,这女人真令人莫测高深!”
庞士元道:“别管她,我们也该走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游目一扫数亩峰顶,就在与嫦娥这阵谈话之间,各路高手已然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人在挖土掘坑埋葬尸体。
秋风掠过,荡起一阵血腥,使这原本就弥漫着恐怖气氛之地,更加恐怖。
他摇了摇脑袋,又长叹了一声,道:“这姑娘必非普通女子,武功也必极高,我瞧她似乎对你不错,以后如有机会,不妨多多与她接近,也许会有料想不到的好处。”
庞士元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塔前的尸体,道:“这些无人收葬的尸体怎么办?”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们把他们埋葬起来吧。”
二人一齐动手,在塔内的左侧挖了一个大土坑,把那些无人收葬的尸体都搬在坑中,庞士元数了一数,一共三十三人,然后,将之埋好,并采了许多野菊花插在墓前,才联袂下峰。
此时,天已大亮,二人到达巫山县城时,已是未牌时分了。
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两斤烧酒,几个佳肴,老少二人,一面吃,一面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现在去哪里?”
庞士元喝了一口酒,道:“黄花谷,不管花自芳有否骗去白姑娘,也不管我三叔父认不认我,也得去说个清楚,也好对我伯父有个交代,或许花自芳以为我死了,正在逍遥自在地留在黄花谷,顺便狠狠教训他一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年纪比你大,你能胜他么?”
庞士元道:“我伯父对我恩重如山,除给我服一粒罕世奇珍‘紫芝实’之外,还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师兄已非我的对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去黄花谷后,如花自芳尚未骗去白姑娘固然好,若是已经得了手,也是缘分,就把他一刀两段,于你仍是无益,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丈夫要有宽敞的胸襟,别与他一般见识。”
他不愧是个和事佬,处处不忘替人排解是非。
庞士元道:“话是不错,但夺妻之恨,身为男子者,谁能忍受下去。”他忽地长叹一声,接道:“他若果真能以诚对待白姑娘,我或许会饶了他。”
斗洒神丐吴为非道:“这样才算是大丈夫。”
庞士元道:“吴爷爷,你哪里去?”
斗酒神丐道:“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附近调查‘镇龙塔’的事。”
庞士元道:“好,以后我就来这里找你。”
饭后,庞士元即告辞前往黄花谷。
黄花谷,名符其实,遍地黄花,时在中秋,黄花正艳之季,更显得繁茂奇观。
但,除了是片花海之外,却不见房屋,也不见洞府,更不见半个人影。
庞士元大感奇怪,暗道:“这里难道不是黄花谷?但这些花儿,明明是经人工修饰过,论理,即使无人居住,也一定有人经常到此……”
他念犹未落,谷中突起一声苍劲,雄浑的声音,道:“小辈何人?”
音荡谷中,不知起自何方。
庞士元心头一震,急忙四下搜望,却见秋风飒飒,黄花乱舞,那有什么人影?
当下,朗声答道:“晚辈庞士元,请问,这里是不是黄花谷?”
那人急喝道:“你是庞士元……”话到这里就停住了,苍劲雄浑的声音中,似乎含着极度的惊奇。
这一下,庞士元已听出发声的方向,乃是北面的峭壁,但放眼看去,却见岩石嶙峋,不但没有洞府,就连裂缝也看不见一条。
他急忙答道:“不错,晚辈正是庞士元,请问,这里是否有个姓白的前辈?”
话落,良久,仍不闻那人的回答。
忽地,另一人的声音道:“好哇!你小子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打谅我死了,而冒我姓名到这里来,难道不怕伯父治你残害同门,而又冒名做不轨勾当之罪么?”
庞士元一听此言,即听出是出自花自芳之口,登时,气得浑身发抖,胸腑欲炸,说不出话来。
只听花自芳又道:“你嫉妒我伯父对我好,便怀恨在心,暗害于我不算,还敢冒我姓名来此,敢情是不把我伯父放在眼中了。”
庞士元闻此言后,更气得目瞪口呆。
花自芳又道:“花师兄(称庞士元),念在我们同门之谊,你中途害我,及冒我姓名之事,我不禀告我伯父,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可别怪师弟不知尊敬了。”
庞士元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出来,断喝一声道:“花自芳你出来。”
花自芳道:“怎么?你作了不仁不义的事,怕我伯父知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庞士元怒喝道:“花自芳,你旋转黑白,颠倒是非,难道不顾后果么?”
只听那初问话的人道:“花师侄(指庞士元),老夫是念我大哥十年教养心血,不为难你,去吧。”
庞士元急道:“你可是三叔鬼斧手白扬飞?”
那人道:“不错。”庞士元道:“三叔,你老弄错了,我才是庞士元。”
鬼斧手白扬飞道:“你是庞士元?来这里干吗?”
“奉伯父之命,前来……前来与紫燕妹子成婚。”
鬼斧手白扬飞道:“你有信物没有?”
庞士元道:“信物被花自芳骗去了。”
鬼斧手白扬飞冷笑道:“你小子胆量真不小,居然敢在我面前弄鬼,看我不替大哥教训你是不成了。”
话声甫落,北面峭壁突起一阵“隆隆,轧轧”之声,接着,离地八尺的峭壁中,开了一个五尺方圆的洞口。
庞士元见状心忖:原来这峭壁上有道机关,怪不得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见我了。
他念头刚完,洞中已飞出一个年近五旬的文士,五绺长髯,脸色白净,穿着一袭破烂的儒衣,一付淳朴忠厚之相。
鬼斧手白扬飞一落,阴险奸诈的花自芳也随后出洞跳了下来,站在白扬飞身后,向庞士元作了一个气人的鬼脸。
庞士元一见花自芳,似乎见了他的杀父仇人一样,杀机陡现,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只因有他三叔白扬飞在前,不敢放肆。
鬼斧手白扬飞满面怒容,慢步走了过来。
庞士元忙原地跪下,忍着极度的愤怒,道:“侄儿士元拜见三叔。”
鬼斧手一挥手,喝道:“我二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快给我起来!”
花自芳在旁道:“三叔,你看他多狡诈,现在还想骗你,若非小侄命大,而来早几天,你老可必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