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末年,风起云涌,英雄辈出。韩山童和刘福通首先挑起了抵抗暴元的星星之火。后刘福通带着韩林儿在亳州重建了大宋,史称韩宋,年号龙凤。
韩宋龙凤元年,亳州一处豪宅。一位身着亮丽锦衣面容清秀的少年蹲在后花园的地上,聚精会神盯着蚂蚁在不停的搬运他扔的细面烧饼,旁边站着丫鬟打扮的少女,弯着腰,举着绣花锦面的团扇在细心替他驱赶蚊蝇。
“主公难道在研究排兵布阵之战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臣悄然而至,满脸的大胡子和文官的官服甚是不协调。他身后还随着一人,也着文官官服,面带倦容,看到少年在用烧饼喂蚂蚁,眼中多了一丝愠怒,要知道现在很多军营中粮食奇缺,很多将领都偷摸用人rou当军粮。
这两人便是小明王的左右丞相杜遵道和盛文郁,而那研究蚂蚁的纨绔子弟便是小明王韩林儿。自从刘福通从夹河寻到韩林儿,便带到了亳州,重建了大宋,年号龙凤。
少年一愣,随即笑了,“杜丞相来了,来的正好,你看这蚂蚁在搬家,吃的都搬到新家,还把新家周围筑起泥坝,这说明啥?”
“请主公明示?”大胡子脸上的横肉一颤。
“这说明天要下雨了”说完,少年哈哈大笑。
众人随之也纷纷露出笑容,似乎少年说了一个非常好笑的事情。只是那笑容太过短暂,如一阵清风一扫而过。
“可是朕的皇宫才建了一半,却没了木料?”少年斜了一眼两名大臣,“老天一下雨,朕岂不是要变落汤鸡了?”
“主公,沈家的宅院在亳州是首屈一指得大宅,遮风挡雨自是不在话下”,盛文郁回禀道。
韩林儿小脸一沉,慢慢直其腰身,对盛文郁怒目而视,忽得一把将旁边桌子上备好的热茶时令瓜果都扫落在地。
“朕乃堂堂大宋明王,住在此等陋宅成何体统,来人那,立刻给我拆了沈宅修朕的皇宫!”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不仅韩林儿一家住在沈家,皇宫和官员府邸都在建,所以很多大臣和其家眷也住在此处,万一拆了此处,那一下雨大家真就成了落汤鸡了。
盛文郁低下头,避开韩林儿怒视。杜遵道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躬身回道:“主公还请息怒,微臣已经探到鹿邑太清宫建的甚好,有大批上好的木料,建亳州皇宫刚好合用。”
“杜丞相此话当真?”韩林儿的脸瞬间云开雾散,晴空万里。
“千真万确!”
“万万不可啊”,盛文郁抬起头,“主公可知那太清宫供奉是老子。”
“那又如何?”韩林儿面露不喜。
“若是世人知道拆太清宫是为了建主公的皇宫,必被后世诟病。”
“后世诟病?”韩林儿大笑“朕只图此世逍遥快活,谁管什么后世,什么诟病。”
杜遵道拉了一把盛文郁衣袖,道:“等主公灭了蒙古鞑子,那这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到那时再修葺太清宫便可,想那老子知道自己的庙宇曾为我主所用,那他心中也是大大的高兴。”
“还是杜丞相会说话,哈哈!那杜丞相就赶快派人安排此事把”韩林儿高兴的手舞足蹈。盛文郁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老臣遵旨!”杜遵道躬身请退,拉着气鼓鼓的盛文郁退出后花园。
眼看两人不见了身影,韩林儿脸色凝重了起来,旁边的丫鬟神情一变,两只眸子透出清冷的杀气。
假山后面有人咳嗦一声,随之慢慢转出一人,身形比韩林儿还高些,面容俊朗,一股书生气息,正是韩林儿的军师关铎,人称关先生。而韩林儿身边的丫鬟却是当年韩山童的养女韩婉儿。这两人是韩林儿的心腹,是他最信任的人。
关铎习惯性用右手搓了搓下巴,陷入沉思。
“这杜老鬼还真是听话,法子也多,居然想到把圣人的庙拆了给我建皇宫,关先生怎么看?”
“我看他未必是好意”关铎摇了摇头,“最新密报蒙古鞑子答失八都鲁携两万蒙古铁骑逼近康城,抵御的香军虽有两万,但大都是乌合之众,还都是步兵,难以正面对抗蒙古铁骑,刘福通只能结硬寨来抵抗铁骑。”
韩林儿思考片刻,不得解:“那这和杜老鬼拆上清宫有何关联?”
“康城几经易手,城里早已一片狼藉,城防损坏的也厉害,刘福通结硬寨必然搜集石料木材加以修缮,现在兵荒马乱,普通民宅焚的焚,毁的毁,大门大户又有私兵把守,算起来,这方圆百里内也就太清宫石料木料充足,想那刘福通也早打起了太清宫的主意了。”
韩林儿一拍额头,“这个杜老鬼拿着我的旨意去拆太清宫,刘福通接旨的话康城多半失守,抗旨的话岂不是造反,这招是要把刘福通逼上绝路。”
“刘福通或降或反或输,我等都立处险境。”关先生一脸的凝重。
“看来这杜老鬼一心要给鞑子纳个投名状,关先生你的判断真准啊!”
“我可秘密潜入,取鞑子首级!”一直默不做声的韩婉儿突然说话,身上的杀气也随之刹那显现,让关铎和韩林儿本能得都退后一步。韩婉儿自幼练习潜匿和刺杀,其暗杀功夫在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
“不可以,这次鞑子皇帝派了十六天魔暗中护着答失八都鲁,你不能轻举妄动!”韩林儿爱惜的看了眼韩婉儿,他一直视韩婉儿为亲姐,在这世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
“那我杀了杜遵道,一切便可迎刃而解”韩婉儿淡淡说道。在她的世界里杀戮可以解决一切难题。
关先生没说话,目光看向了韩林儿。
“杜遵道还不能死!”韩林儿摇了摇头,“当年白鹿庄聚义,他定知内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若是死了,获取真相就更难了。”
当年韩林儿之父白莲教教主韩山童带左右护法杜遵道和刘福通在白鹿庄豪聚群侠,共商灭元大计,没成想背后有人给官府通风报信,致使韩山童被杀。韩山童死后,韩林儿和母亲为躲避官府搜捕,不得不四处流浪,吃尽苦头。
初夏的天空说变就变,倏然间乌云翻滚,片刻后暴雨倾盆而至。
韩林儿依旧留在园中,似石雕泥塑,任大雨滂沱,冲刷着他孱弱的小小身躯。不管雨水多大,却浇不灭他心中复仇的火焰。
园中的凤桂楼二层,一雍容华丽的妇人倚栏杆而立,望着呆立雨中后花园的少年连连叹息。世道艰辛,人人尔虞我诈,狼烟四起,众生刀兵相向,有国仇还有家恨,这少年的消瘦肩头如何能担当起来。
凤桂楼的三层却还有一人倚栏凭眺,曼妙的身姿随着衣袂舞动而幻化万千,清澈的眼眸伴着夜空中的闪电而熠熠生辉。此人便是韩林儿的未婚妻,未来韩宋的明王妃刘非桐。
她姓刘,是刘福通的嫡女。
刘福通虽为平章政事,但却手握兵权,小明王的大宋其实都牢牢掌控在他手上,就连韩林儿和他母亲也是他派人从夹河逃难的人群中搜罗出来的。刘福通做主将刘非桐嫁给韩林儿,只待亳州皇宫建好,便会为二人成亲。韩林儿丧父后,便随母流浪,吃尽人间苦楚,又无老师授道,行为乖戾,举止粗俗,刘小姐自是百般不愿,甚至以死相逼,怎奈婚姻大事皆顺从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她争不过命!刘福通带兵打仗为了让韩林儿放心,还亲自将刘非桐送到沈宅。
真是羊入虎口!
刘非桐的房门被拍打的山响,“爱妃快给朕开门啊,朕那书房漏雨了,今晚朕就委屈下,姑且歇息在爱妃处。”韩林儿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拼命拍门,浑身上下雨水淋漓,狼狈不堪。
“主公……我家小姐已经歇息了,要不主公移步到他处就寝?”小丫鬟琉璃死命挡着门,因为太过紧张,声调都变得尖锐起来。刘非桐吓得花容失色,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爱妃莫怕,不用侍寝,朕就命你替朕热热这壶酒,朕喝了凉酒胃疼啊!”韩林儿无赖的很,眼看求侍寝不成开不成门,就转而求其热酒。
“禀明主公,屋里已无炭火,待到明日琉璃从厨房取了炭火,再为主公热酒。”
“不用取炭火,你家主子就是朕的炭火,刚好热朕的这壶凉酒,哈哈!”韩林儿大笑,随即开始撞门。
刘非桐哪里听过这般戏谑之语,俏脸早已绯红,眼看屋门即将撞开,再也无法矜持,扔掉手中揉来扭去的手帕。
“主公莫再要相逼,否则……”刘非桐一咬牙,抽出腰间匕首。
“否则如何?”韩林儿笑的更甚。
屋门轰然大开,韩林儿还在撞门,用力过猛,一头栽了进去。
“摔疼朕喽”,韩林儿一边揉脑门一边嚷嚷,“爱妃快快扶我起来!”
“你若再苦苦相逼,我必自尽在此!”刘非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韩林儿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一咧嘴。刘非桐右手举着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咽喉上,眼中全是决然,因为用力过度,右手不停的哆嗦,一丝殷红顺着雪白脖颈滑落。丫鬟玲珑拉着刘非桐的左手眼中满是恐惧,嘴里一直喊着小姐别犯傻啊,赶快把刀放下来吧。
“别!千万别!”韩林儿也怕了,万一刘非桐手一哆嗦把自己刺死了,刘福通定然不能放过他,“怪我,怪我,灌了两杯猫尿,现在酒醒了,朕立马就走,立马就走啊!”
说完,韩林儿连滚带爬的退出门外。
“不过爱妃也别着急,杜丞相带人去拆太清宫了,来建朕的皇宫,皇宫一旦盖好,朕立刻请老丈人主持大婚,到那时爱妃千万别再…..抗旨哦”
“快走!”
“走!走!走!哈哈哈!”韩林儿大笑着,踉踉跄跄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