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沉闷的空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刘显却不怕死地唇角勾起,微微一笑,依然是那般魅艳绝姿,勾魂摄魄。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赵菲儿的双臂,对刘晋举止潇洒地施礼问安。
刘晋不令刘显起身,晾他跪在当场,良久才从齿缝迸出一句话:“来人,将里外这些不知进退好歹的奴才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啊!陛下饶命啊!”宫人们纷纷叩首,哭泣求饶。行刑者下手狠点,五十大板打下去,小命都可能被除掉。
赵菲儿恻然看着这些被刘晋吃味撵怒的宫人,事情因她而起,岂能无动于衷?她翩然行到刘晋面前,娇柔施礼低眉顺眸莺声低语:“妾拜见陛下万岁!”
“哼!”刘晋发怒,掉头拂袖而去。赵菲儿起身提着裙裾,急步追上:“陛下,容臣妾一语,再走不迟。”
“朕亲眼见你和皇弟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止无忌,亲密无间,尚有何话可说?难道你想让朕治你不知检点之罪吗?”刘晋头也不回,大步前行,恼怒至极地问。
“臣妾有罪,陛下惩罚便是,何必撵怒于宫人?”赵菲儿匆匆趋行刘晋身后,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好!你求着朕治罪,实在太好不过!”刘晋蓦然停下脚步,害得赵菲儿差点撞到他背上。她连忙刹住脚,下一刻却觉身子一轻,腰间一紧,昏头转向地被刘晋甩上肩头扛着朝前行去。
“啊!陛下,请放臣妾下来。”两人身处外殿少府,许多外臣人工往来,虽然大家远远避开,跪在路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赵菲儿趴在刘晋肩上,已窘得无地自容,她举起衣袖,勉强遮住自己的脸。
“很羞愧是吗?这就是朕对你的惩罚!”刘晋张扬冷笑,大步朝清凉殿行去,“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只能是朕的女人,任何臣子休想觊觎。”
“皇兄!请听臣弟一言。”汝阳王从少府寺冲出,大喊着奔向两人。
刘晋眉头紧皱,倏然一跃,施展轻功带着赵菲儿奔远。
他一回到清凉殿,立刻吩咐宫人紧闭殿门,不许汝阳王入内。然后直奔寝殿,挥退宫人,将赵菲儿丢在龙床上,叉腰一脸兴师问罪,抓狂咆哮:“朕处处顺遂依从你,将你宠得上了天,你却一逮住机会,便出去勾三搭四,魅惑外臣,你如何对得起朕?”
“陛下,臣妾知错了。”刘晋为赵菲儿,差点连性命都丢了。此时他情急之下,话说得虽伤人,原本是她的不是。她不忍见他如一头受伤的困兽,气得发狂却不舍伤害她,遂跪在刘晋面前,低声下气将实情对刘晋陈说,“臣妾着实不知汝阳王如何来到女医学堂,将一具用于教授医学的蜡人赠与臣妾……”
刘晋听毕赵菲儿的解释,恼意稍舒,犹不解气低问:“如此说来,倒是朕委屈了你?”
“臣妾有罪!”赵菲儿叩首泣道,“陛下如何责罚,臣妾岂敢相怨,但求陛下饶恕那些无辜的宫人。”
“陛下!”殿外响起秦德阴柔的声音,“汝阳王爷跪在清凉殿外,请求陛下饶恕镇国夫人,他说陛下若要治罪,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请陛下责罚他便是。”
“哼!那好,你去传朕旨意,免除宫人责罚。”刘晋舍不得为难赵菲儿,将满腔怒火全撒到汝阳王身上,“将汝阳王幽禁于长乐宫,不许外出,等待中秋佳节与静安郡主完成大婚后,携之长归洛阳。汝阳王府所收的郡国赋税,三年悉数上缴国库,三年之后,上缴一半,以示惩戒!”他掉过头来,余怒未歇望着赵菲儿,“至于你,不必为了公孙家那个小丫头,出外抛头露面,还是安心在崇福殿养育章儿为是。”
“臣妾遵命!”赵菲儿无奈叩首答应。她要想教公孙妍医术,只好另辟蹊径。她正在盘算如何设法教她,冷不防刘晋欺身而上,将她搂入怀中,辗转轻怜蜜爱,好似适才两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了一般。
赵菲儿心有凄凄地推拒刘晋,惹他更为不快,松开她恼怒低问:“菲儿何故推拒朕的临幸?莫非如今见皇弟比朕年轻俊美,改了心思?”
刘晋此话一出,赵菲儿便知自己着意解释了一大堆,他依然因容貌被毁心生自卑,在吃刘显的醋,又气又悲掩面泣道:“陛下对臣妾,总是诸多猜忌,以后从何谈及相伴一生,美满幸福?臣妾不能与陛下欢好,皆因留侯暗施手脚,为臣妾种了守贞砂。”
“何谓守贞砂?”刘晋纳闷低问。
“世人皆知,女儿未嫁,为证清白,可用守宫砂为示,待失身于人,其砂自消,对身体无碍。但无人可知,这世上尚有一种守贞砂。女子失夫,为示贞德守节,种下此毒砂,若与誓违,偷欢于他人,便会引毒发散,随血攻心,无药可救。”赵菲儿一想到窦建安的歹毒心机,便恨得他咬牙切齿。所幸自被他所弃,她一直未曾失身于别的男子,才侥幸捡回这条小命。
“你一说,朕倒想起昔日见过宫中医典记载,果真有这种守贞砂,不过早已失传。他如何会有守贞砂的配方?”他沉吟片刻,忽地一拍脑门,自言自语,“是了,他曾从学于先朝太常寺卿晁不错,此人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更善于用毒,难得的是对先帝忠心不二,深得先帝恩宠,只可惜英年早逝。不过据密报所闻,晁不错人虽死了,《千机绝毒》一书倒是传给了窦建安,这才成全他苟活至今,令朕拿他无可奈何。如此一本记载了千古奇毒的书,岂会没有守贞砂的配方!”
刘晋的话,令赵菲儿惊异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窦建安竟然是先朝鼎鼎大名的太常寺卿晁不错的亲传弟子。关于这位晁不错,有太多的传奇故事,最令赵菲儿记忆深刻的,便是先帝为了求晁不错做太常寺卿,一夜嫁了两位公主给他。因为这个职位,一向挑选博学多才的皇室宗亲或外戚担当,为此他竟强迫他的嫡亲妹妹馆陶大长公主刘夕下嫁晁不错,当时刘夕恋上了一位武将,却被先帝一纸诏书,赐予晁不错,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这位性情刚烈的馆陶大长公主在洞房花烛夜自刎身亡。先帝二话不说,当夜直接又抬了一名公主妹妹送入晁府,夫妻洞房,名分一定,第二日一早,敕封晁不错为太常寺卿的诏书便发下,此事轰动天下。
“菲儿,你怎么啦?”刘晋的呼唤,令赵菲儿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她摇摇头,凄然一笑,正要说话,刘晋已将她再度搂入怀中,“你放心,等他归京,朕会设法让他交出解药。”
“陛下为了臣妾,又要拿什么和他换呢?”赵菲儿悲从中来,鼻腔酸得发疼,心里亦堵得慌,她倏然展臂用力抱住他,她不想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为她屡屡向那个奸臣贼子低头,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侵吞掉他的一切,“陛下,此事臣妾自有主张。”
“朕不许你重回到他身边。”刘晋抱紧她,心被揪成一团,疼痛难言。他从没对任何女人如此在意过,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他这个堂堂天子高坐龙椅上还能有何意趣?
“不会的,妾会一直守着陛下和太子殿下。”赵菲儿安抚着刘晋,此时的他,不是那个皇权在握生死予夺的天子,而是一个渴求真爱的脆弱男子,“等他归来,妾会和他做最后的了断,妾一定会取回解药,安然回到陛下身边,与陛下长相厮守。”
“算了,朕怎能再让你抛头露面去冒险?此事就这么说好了,朕一定会有法子。”他说毕,将赵菲儿扶起,亲自送她回转崇福殿,“朕自病后,许久没见过章儿,正该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