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夫人是奉故太后遗旨,得当今天子恩准下嫁太尉大人的正妻,既归太尉府,当然要堂而皇之入住太尉大人的正房,获得当家主母应得的尊荣。”赵菲儿一脸决然,努力扯开嘶哑嗓音,大声嚷嚷,欲图惊动上房的窦老夫人。她既回来了,就得为自己筹谋,尽力脱离窦建安的控制,像个人样地生存下去。她刚来到此门外,琢磨舍去身上价值不菲的狐裘贿赂守门的婆子替她传个信给老夫人求见,窦建安却得到消息,飞快的跑来阻拦她。这会儿她亦豁出去了,一定要惊动窦老夫人出面为她做主。在她心目中,窦老夫人慈眉善目,对她温和可亲,且她抚养太子殿下,救助窦皇后,窦老夫人绝不会忘恩负义,对她如今身处的困境坐视不理。
“这位像个疯子一般的蠢女人,便是深获帝宠的昔日镇国夫人?”蔡嬷嬷身后跟着的一位年轻管事媳妇儿,好笑地将头凑到她耳边悄语。
“说话行事谨慎着些!”蔡嬷嬷恨恨瞅一眼赵菲儿,训斥那媳妇儿,“你们都退下!”
“是。”几名管事嬷嬷退到门里,两厢里整齐站定。蔡嬷嬷举步出门,堆起满脸笑纹,快速走过去对暴跳如雷正出手揪住赵菲儿狐裘披风拖着她欲图离去的窦建安施礼:“奴婢见过二爷!”
窦建安见到蔡嬷嬷,松开揪住赵菲儿披风的手,一脸怒容低喝:“退下!”
蔡嬷嬷一撩裙摆,就在雪地里跪下,叩首低禀:“可是二爷,奴婢奉了老夫人的令,接镇国夫人入住荣华苑。”
“爷没开口,谁敢接这个女人入住荣华苑?”窦建安将赵菲儿一推,使得她蹬蹬连退十余步,摔倒在雪地上,唇角流出一丝鲜血,滴滴落在雪地上,殷红刺目,人又昏晕过去。
蔡嬷嬷偷溜赵菲儿一眼,忍住心底极致的畅意,脸上却做出为难之色:“可是二爷,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谁的意思也不行,爷的女人爷做主,她必须跟爷回去。你们背着爷做的那些事,别打量爷不知道,惹爷恼了,你们都跟着老夫人去始平别院里闲呆着,免得惹爷心烦!”窦建安一脸不耐烦,厉声说毕,走过去弯腰展臂捞起赵菲儿朝肩头一丢,大步离开,“你仔细掂量着,究竟是你两个儿子的前程重要,还是老夫人的意思重要?回去将老太太哄高兴一点,别让她到爷的面前哭哭啼啼。”
蔡嬷嬷做出一脸无奈,深深叩首,回头起身走到门边,对为首的管事嬷嬷一打眼色,那嬷嬷会意,悄自退下。她负手徘徊片刻,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脸色一寒哼道:“镇国夫人前来求见老夫人,是谁将消息走漏给二爷的?”
“奴婢们不敢。”守门的婆子们惶恐跪下。
“哼!打量你们也没这么大的胆,来福家的,去查明白了是谁爱多嘴多舌,先赏二十大板,带进来问话。”蔡嬷嬷说毕,拂袖进入老夫人的上房。来福家的躬身退下,不多时,一名小婢一脸惊慌来到院门口,看到好几位管事嬷嬷顶着严寒面无表情在这里站着,噗通跪下叩首哭泣:“不好了,春媚姐姐投缳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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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菲儿睁开眼,见窦建安一脸怒气盯着她一言不发,她的头发脸庞一片冷湿,显是醒前被窦建安泼了一头一脸的冷水。
“还没到死的时候,你就别动不动装死!”窦建安唇角浮起讥讽的冷笑,不紧不慢地在她对面一张檀香木椅上坐下,“你这位善心大神医,既然处处救人于危难,以后就别惦记着去求老太太帮你讨还公道。今儿你去闹了一场,怕上面追究罪责,暗中给本太尉送信的丫头春媚上吊自尽了。”
赵菲儿含悲低下头,分不清心里的滋味,但有一点是明摆着的,老太太那头,她以后别想借一分力。
“这才是个懂理的样儿!”窦建安悠然绽开一抹明丽的笑纹,探出手倏然逮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与他对视:“你怎么不想问一问,陛下现今如何了?”
“问与不问,又有何用?太尉大人想告诉贱婢,自然会开口,不想告诉,贱婢绞尽脑汁,亦束手无策。”赵菲儿虽处劣势,依然和他针锋相对。不过她发现,如今五石散的药力早已过去,她的身体感觉却比早先刚醒来那阵好了许多,她适才昏迷之前,还受了他一推,引动内伤,难道这家伙怕她被他玩死,暗地里喂她服过药了?
“哼,除了惯会牙尖嘴利,你别无是处。”窦建安放开她,眼中又闪耀起怒火。
“奴婢本来在太尉大人眼中,就一直一无是处。”赵菲儿不以为然地冷哼,举袖抹去满脸水珠,却倏然咳嗽不止。
赵菲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未见痰出,却气息急促心慌动悸,呼吸困难剧喘不断。她深知久受内伤,需要时日调理恢复,却苦于屡屡被窦建安所害,如此外受邪寒,内伤加深,已成肺肾皆虚诸脏受损之症,若不速速医治,易转为肺气欲绝心肾阳衰的喘脱危兆,心里涨满酸涩怨艾,抬眸幽幽望着窦建安,却见他亦神色复杂望着她开口:“这回你恐怕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了,就不能机灵点,不处处和我作对吗?”
赵菲儿转过头,鼻头酸酸的,却不肯在他面前露怯,强忍着泪,张嘴努力呼吸。窦建安起身,烦躁地在房中转来转去。
赵菲儿回头,眸光随着他的举止游动,趁机游目打量此房,见绮罗呈香,金玉生辉,处处豪奢,彰显太尉府的尊荣华贵,从一应摆设用度上揣测,这里应是他的卧室。
“你等我一下!”窦建安忽然出门自去,不多时回来,手上多了一些粗鄙衣物,他将之丢到赵菲儿脚下,命令道,“速速换上干衣,以免着凉加重病情。”
赵菲儿身上衣衫皆湿,正该换衣,但窦建安将衣裙丢给她,丝毫没有要离开或转身的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叫她情何以堪?赵菲儿不动,惹得窦建安又升起怒火,冲上来逮住她衣襟一拉:“难道你还想让本太尉亲自动手替你换衣?”
赵菲儿冷笑一声,任由他将她外衣粗暴扯下:“奴婢的衣衫,太尉大人又不是第一次帮忙换。再说了,你以为你折磨得奴婢死去活来,心里就好受了么?奴婢如今亦想通了,大不了就一死了之,两眼一闭什么都可以抛下。”
窦建安停下手,生气地瞪她:“你敢,你死了刘晋也别想让本太尉替他驱毒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