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久攻不下,唐军竟渐渐有些不支。如果这一战不能拿下,宋军再来个反冲锋,唐军是必败无疑。李靖此时心急如焚,一时不知如何打破这一僵局。他和苏定方、李孝恭等带领着唐军在阵中来回驰骋,拚死力战,左砍右杀。可敌人总是一波又一波,像江中的滚滚波浪一样。这一波刚打在江岸上,那一波又汹涌而至,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饶是苏定方年轻,战斗力旺盛,此时也是疲惫之极,他的战马也中箭而死,这是他抢敌人的第三匹战马了。宋军仍是鼓号声不断,冯惠亮仍然在挥师冲杀,一刻也没有消停的意思。
李靖和苏定方几次想冲杀过去斩杀冯惠亮,都被宋军阻击回来。只要刚刚能靠近冯惠亮,就被宋军射杀回来。宋军不管是否会误伤自己人,总是一通乱箭,李靖他们根本不可能冲到冯惠亮的身边。地上全是死尸和断肢以及受伤不起鬼哭狼嚎的士兵。然而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在兵器碰撞交击声中,厮杀的吼叫如潮水般仍然是一波接着一波,涌动不止。
双方从巳时杀到申时,战斗依然非常胶着,双方都已精疲力竭。正在艰难的搏杀中,李靖突然碰到正在阵中艰难厮杀的阚陵。阚陵此时也是已经疲惫不堪,也在勉力支撑。
李靖突然对阚陵大声说道:“阚将军,听说你在江淮军中素有威望,这些江淮兵都惧怕于你。在我看来,你也只是浪得虚名!你看这江淮军中,哪个惧你?”
这阚陵在江淮军中素以勇武著称,平时负责军纪,非常严苛。凡有违反军纪者无论亲疏一律法办,因此在江淮军内威望极高。
此时阚陵听到李靖的诘问,也真是急了。只见他直接向宋军冲过去,摘掉头盔,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好个阚陵,但见他倒竖虎须,圆睁环眼,向宋军士兵大声喝道,“阚陵在此,汝等不识我邪?汝等安敢挡我!”声音奇大,如巨鼎洪钟。如张飞在当阳桥上横矛断喝,又似阎王爷在阎罗殿里驱鬼拿人。
江淮军正在恶战,突然听到阚陵的断喝,吓得惊慌失措。他们四处观望,不知声音从哪发出。阚陵看到宋军听到他的话后还在四处观望,犹豫不决。又驱马上前大吼道:“汝等不识我阚陵邪?汝等安敢挡我!”声音如若雄狮咆哮,震耳欲聋。
宋军这时才骤然看到阚陵横枪立马,须眉倒竖。血红的双眼充满怒火,脸上青筋根根暴起真如雷神一样地就立在自己眼前。个个吓得得肝胆俱裂,有的人吓得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江淮军很多本就是阚陵的部下,平素就畏惧他的军威,把他当成煞神一般,此时遽然看见真阚陵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不吓破胆呢。还有不少人本来就极不情愿为辅公祏效死力,见阚陵断喝,顿时军心散乱,四散奔逃。一时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退,马似山崩,自相践踏。还有的甚至吓得两股战战,当场便跪地投降。
“杀啊!”
李靖见宋军大乱,趁势挥师掩杀,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冯惠亮见不管怎么努力再也无法阻止败兵,只落得一人单骑逃往丹阳。
驻在青林山的陈正通闻听唐军袭击冯惠亮军,便倾巢来救。刚走到一个山谷,李世勣埋伏的唐军杀出,将其四面包围。万箭齐发,滚木礌石齐下。陈正通没想到突然中了唐军的埋伏,无心恋战,且战且退。正在两军搏杀之时,苏定方带领战胜冯惠亮的唐军前来增援,陈正通抵挡不过,全军溃散,被杀及淹死者万余人,陈正通仅率十余骑逃回丹阳。
此战唐军大获全胜,辅公祏的水陆防线全面崩溃。李孝恭欲收兵庆贺,李靖急忙劝阻道:“王爷,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靖有个建议,王爷您和黄君汉、阚陵等人负责打扫战场,收拢宋军的残兵。靖与苏定方、李世勣等人率五千精兵挟胜利之勇乘势进攻丹阳,王爷稍后率大军跟进如何”
李孝恭觉得刚才一战太过艰难,士卒俱已疲蔽。如果再连续出击,怕军士们受不了。便劝李靖暂缓一下,待部队休整复元后再出击。
李靖说道:“王爷,兵贵神速!孙子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现在冯惠亮和陈正通的败兵逃回丹阳,必使辅公祏心惊胆寒,不知所措。我军乘势追击,突然兵临城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让他仓卒间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王爷,现在正是我军大获全胜的时候。”李孝恭方才点头同意。李靖立即带领李世勣、苏定方,率五千精锐迅速出击,奔袭丹阳。
李靖他们连饭都没赶上吃,每个人只抓了一把饭,在马上边走边吃。李世勣和苏定方刚刚结束与陈正通的战斗,连洗把脸、歇一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李靖叫着上路。苏定方不敢说什么,李世勣却开始发牢骚了,边走边对李靖埋怨道:“李兄,不带这样打仗的,连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整治啊。”
李靖听他说这话,倒笑了。他笑着对李世勣道:“对了,就是不能让人喘气,就是要往死里整。不过不是整李兄,而是要整辅公祏,让他喘不过气来。”
苏定方有些无奈地说道:“再怎么整他,也要让我们稍微休整一下啊,你看——”众人纷纷朝苏定方望去。由于走的急,苏定方只抓了一个大饼,手也没来得及洗,大饼在手里都快变成黑饼了。苏定方由于太饿,就这黑饼还在往嘴里塞呢。众人看见纷纷大笑。
苏定方生气道:“你们还笑呢,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众人看看自己手里吃的东西,也几乎成黑色的了。李靖大声说道:“我们直发丹阳辅公祏的老巢,到了那里,我给大家烧一大锅热腾腾的大米饭,好好慰劳慰劳大家。”众人齐声欢呼,急速催马向前。
辅公祏本以为自己的三角阵势虽不是固若金汤,但总不至于很快就会被唐军攻破。所以他还在丹阳悠哉乐哉地慢慢腾腾地布置防务。没想到至晚时节,冯惠亮和陈正通却先后只身逃了回来,败得是狼狈不堪。他们为了掩盖自己战败的罪过,俱言唐军如何如何厉害,将士如何如何骁勇,辅公祏这才开始惊慌。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犄角阵形,竟在弹指间便灰飞烟灭。
辅公祏正在询问他们因何败的如此之惨时,却听探马慌慌张张来报,唐军已兵临城下。
“什么?唐……唐军已经到了城……城下?”辅公祏大惊,想不到唐军来的如此神速,连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他们来了有多……多少人?”
“陛下,他们太……太多了,太多了。城外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到处都……都是。”探马怕得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
探马还没说完,辅公祏就已经听到了城外唐军的战鼓声和呐喊声。辅公祏慌忙登上城楼向下观望,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唐军。战鼓如雷,喊声震天。往远了看,在暗淡的月光下,远处影影绰绰都是唐军,往来奔驰,川流不息。再往远瞧,山脚下,长江边,仿佛有无数的唐军在行进,刀枪如林,战马如云。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唐军,只不过辅公祏见自己最强大的两支部队瞬间全军覆没,心中胆寒,还没回过神来,唐军就大兵压境。冯惠亮和陈正通两人为了推卸自己失败的责任,又无限地夸张唐军的威武,致使辅公祏心惊胆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认为唐军是倾巢出动,铺天盖地,已把丹阳城团团围了起来。
李靖在城外指挥唐军来回奔驰,使劲擂鼓呐喊。战旗猎猎,马声嘶嘶,造成大部队已至的假象。
在这苍茫的夜色中,辅公祏又如何去辨别真假!
“完了,这下是彻底地完了!真不该听左游仙的蛊惑,当什么宋王!短短旬月之间,便败的一塌糊涂。”
在这一瞬间,辅公祏突然觉得绝望至极。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与唐军一战的决计,失去了最后一点勇气。虽然在丹阳城中他还有雄兵数万,完全还可与唐军一战,可在士气如虹的唐军面前,他的信心一下子被击垮了,再也无心恋战。
辅公祏连夜弃城东走,欲至会稽(今浙江绍兴市)与左游仙会合。李靖命李世勣引军尾追不舍。辅公祏失魂落魄,一路东逃,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一直东逃到句容,从者仅剩五百余人。逃至武康时,被当地民团捉住送至丹阳李孝恭军中。
至此,辅公祏的江淮反叛基本上被肃清,大唐的统一事业到此基本完成。
李渊听说江淮平定,高兴的不得了。为了嘉奖李靖的军功,赐物千段,并赐奴婢一百口,良马一百匹。设立东南道行台,授任他为行台兵部尚书。
平定了江淮之后,李孝恭心满意足,整日忙于处理缮后。这一日,李靖突然前来找他。李孝恭迎上前去,兴奋地说道:“副帅,祝贺你荣升东南道行台兵部尚书。什么时候本王要摆个宴席,为副帅庆功!”
“王爷谬赞了。这哪是靖的功劳,乃是王爷指挥得当,三军将士效力,才有今天的成就,靖岂敢擅功呢。”李靖听李孝恭这么说,连忙谦虚地说道。
“诶,副帅不必自谦,这次剿灭辅公祏的叛乱,全仰仗将军运筹帷幄,指挥得当,本王也就是跟着沾光而已。”
两人一阵客套,在帅府中分宾主落座。这时李靖才开口说道:“现在辅公祏的叛乱已基本剿灭,缮后工作有王爷负责打理即可。靖还有一事未完,所以特来向王爷请示。”
“哦?现在大局已定,辅公祏逆贼也已被擒获。副帅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王爷有所不知,这次辅公祏之所以敢兴兵作乱,完全是受一人蛊惑。此人才是这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此人不除,靖估计这江淮一带可能今后还将不得安宁。”
“哦?”
李孝恭一听,露出惊讶的神情。“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兴起这么大的风浪?”
“对,此人就有这么大的能耐,而且极其阴险歹毒。此人不除,江淮永无宁日。”
“他是谁?”
“他就是左游仙!”
“噢,就是那个鼓动辅公祏造反的那个道士?这还不好办,派大军继续去追剿他就是了!”
“王爷,此人善于蛊惑人心,在江淮地区颇有影响,要不然辅公祏也不会受他的蛊惑。所以如果派大军去追杀他的话,说不定还会激起民变。另外此人诡计多端,见大势已去,估计早已隐遁了。派大军去追,就像是用大刀砍蚊子,根本无法奏效。”
“那怎么办?”
“所以靖打算只身前往,即使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