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瑾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将采花贼交到他手上后,俯身捡起木簪子,背着手将满头青丝拧巴拧巴绕成一个球,用木簪子固定住,嘴里抱怨道:“大头,我在前面拼死拼活抓贼,你倒好,躲在后面捡现成的,就不知道出来帮姑奶奶一把。”
马伯源憨笑:“姑奶奶你本事大着呢,哪用得着我啊,我爹可是把看家的本领都交给你了,我帮忙那不是给你添乱吗?”
采花贼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翘着头还想挣扎,宋怀瑾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将他的脑袋拍到地上,威胁道:“老实点,再动姑奶奶就将你的腿打断,看你还怎么跑。”
采花贼啃了一嘴的土,老实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宋怀瑾说:“赶紧把他交给知县,回头领了赏赶紧把银子给我。”
马伯源点头答应:“放心,拿了银子我就给你送过去。”
宋怀瑾拍打着衣裙上的灰尘,一边念叨着:“初八,初九,又该给我娘工钱了……”
马伯源闻言神色有些无奈,问道:“怀瑾,宋婶还不知道你没去绣房啊?”
宋怀瑾瞪了他一眼,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死活不让我碰这一行,为了让我有点姑娘家的样子,非把我送到绣房当学徒,可我这手哪是拿绣花针的料。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娘知道我帮你抓贼,要是她知道了,咱俩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马伯源一脸认真地说:“怀瑾,你还不放心我吗?小时候你闯祸哪次不是我给你扛的。但这事……宋婶迟早会知道的,你总不能一直瞒着吧。”
宋怀瑾叹了口气,随即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了两步,若不是一身粉衣,倒真有些江湖侠士之风,她说:“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相信我爹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的。”
提到宋父,马伯源的眼神也有些伤感,宋父与他爹是至交好友,为人最是正义和善,一身查案本事无人能及,若是宋父还在,宋怀瑾又何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宋怀瑾看着马伯源将采花贼手脚绑了提起来,突然问道:“对了,再过几日便是马叔的几日了吧?”
马伯源动作一顿,然后笑着说:“是啊,到时候买一坛好酒给他,不知道他和宋叔在阴间有没有案子可查,说不准在阴间也能建起一支蚁军。”
宋怀瑾眼神冷冽地看过来,马伯源自知失言,忙拉着采花贼走了。
宋怀瑾就住在柳树胡同里,胡同口有一棵上百年的杨柳,三人合抱才能围住,柳树胡同就是因此树而得名。
宋怀瑾晃着手里的荷包,脚步轻快地绕过大柳树,在胡同口有几个踢蹴鞠小孩子,吵吵闹闹地追着蹴鞠跑,正巧蹴鞠就滚到了宋怀瑾脚边,打头的孩子看见了,咧着嘴笑着喊:“宋姐姐,快把蹴鞠踢进坑里!”
一群孩子都不跑了,站在原地看着宋怀瑾,目光里满是期待。
宋怀瑾将垂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笑着说:“看好了。”
屏息提气,将力灌注到右脚,宋怀瑾提着裙子,将脚露出来,使劲将蹴鞠踢出去,蹴鞠旋转着滑出去,在地上摩擦出声,孩子们见速度太快,忙左右躲开,蹴鞠从中间空出来的道滑过,径直落到土坑里。
孩子们尖叫怪笑着大声喊:“宋姐姐真厉害。”
胡同口场地简陋,孩子们便刨了个坑代替球门,但小孩子的准头不足,又不会控制脚下发力,因此将蹴鞠踢进坑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只有期待宋怀瑾每次路过的时候给他们露一手。
宋怀瑾掏出一把糖分个几个孩子,然后拐进了胡同,走到自家小院,推门进去。
宋怀瑾扬声叫:“娘,我回来了。”
“哎呦,宋姑娘回来了,瞧这模样标志水灵的,可真招人疼,宋嫂子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啊,你们娘俩儿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宋怀瑾刚踏进门就看见一个打扮艳俗,浓妆艳抹的白胖妇人拉着宋母的手往外走。
宋怀瑾心中一凛,皮笑肉不笑地说:“娘,我饿了,饭好了吗?”
白胖妇人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然后连忙松开宋母的手,笑着说:“是我叨扰太久了,天儿不早了,宋嫂子赶紧和宋姑娘用饭吧,让宋姑娘饿着肚子可就是我的罪过了,等有了消息我再来。”
宋母瞪了宋怀瑾一眼,笑着将白胖妇人送出门,一回头,宋怀瑾正一脸不虞地看着她。
宋怀瑾问:“娘,那人是谁?”
宋母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说道:“她是镇上有名的媒婆,十几年来从没保坏过一桩媒。”
宋怀瑾又问:“那她来咱家做什么?”
宋母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媒婆媒婆,自然是来给你保媒的。镇上有个开山货铺子的,他家大儿子托了王媒婆说媒,王媒婆觉得你合适,想给你俩牵个线。”
宋怀瑾气急,“娘,我不是说过我不嫁人的吗?我能赚钱,能养活咱们。”
宋母看也没看她,转身进了厨房,“我拉扯你这么大,就是想看着你嫁人,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嫁人?你要是不嫁人,日后到了底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宋怀瑾低着头,神色不明,肩膀耷拉下来,旋即无精打采地慢慢走出家门。
“怀瑾,姑奶奶,别喝了,你都喝两壶了,再喝你娘该骂死我了。”马伯源苦着脸,想劝又不敢硬抢酒壶,只好坐在一边碎碎念。
宋怀瑾醉眼朦胧,脸颊酡红,半趴在桌上,一手抱碗,一手拿壶,口齿不清地说:“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不想嫁,不嫁人。”
马伯源挠挠头,无奈地说:“那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难道你要终身不嫁?”
宋怀瑾突然高声回答:“对!不嫁!”
宋怀瑾又喝了口酒,眯着眼睛看了马伯源半晌,咯咯笑:“大头,要不我嫁给你得了,这样我娘,嗝,我娘就不会逼我了。”
马伯源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摆着手拒绝,“别别别,姑奶奶可别委屈自己将就,再说了,我也想娶个我喜欢的人。”
后一句话马伯源说的小声,宋怀瑾没听清,但心知这个主意不成,便不再追问。
倒是跟他们挨着一桌的黑衣男子闻言低头,嘴角轻扯了下,大刀阔斧地坐着,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握着只酒杯,漫不经心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