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一直不出声,宋怀瑾往后瞟一眼,见他正盯着地上的篮子,便开口问道:“福伯,这篮子里是什么?”
福伯弯腰拾起地上地篮子,宋怀瑾蹲下身子帮忙去捡地上的纸钱。
福伯将篮子里的木葫芦拿出来,解释说:“这是大人最喜欢的梨花白,我来看看大人。”
宋怀瑾问:“福伯不住在这里吗?”
福伯回答:“大人给小人做主成了亲,回到下里村后大人便不要我二人伺候,后来大人置办了些良田,我夫妻俩就住在村西头帮大人看田。”
宋怀瑾又问:“那刘大人的生活起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收拾的吗?”
福伯点头说:“大人并非五谷不分的读书人,便是在上京时,大人也喜欢事事躬亲,不喜让下人们贴身伺候,所以小人只是时常来看望大人,帮大人添置些事物。”
福伯将篮子放到桂花树下,从怀里掏出只火绒,拔开盖子吹了口气,火苗慢慢燃起,福伯将纸钱点燃放到地上烧尽,再将葫芦里的酒倒在树下,一阵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宋怀瑾猛吸了一口,直赞:“好酒!”
宋怀瑾的心思被酒香勾走了大办,没注意到谢瑜在旁边嫌弃地看了她两眼。
福伯追忆起从前,脸上也浮起怅惘的神色,过了半晌,他才苦笑看说:“大人一生清贫,既不喜爱奇珍异宝,也不贪恋口腹之欲,唯有此酒,大人几日不喝就要念叨,小人好几日未来,大人一定在念叨了。”
宋怀瑾双手环抱,状似无意地问:“你家大人可饮茶,听说上京的大人都喜爱饮茶,尤爱以茶自比君子之风。”福伯笑着摇头:“我家大人从不注重这些虚名,且我家大人饮水只饮白水,不爱香茶之类的,大人常说水,只要解渴就行,茶虽香,但却比不上白水解渴,也失了本真。”
宋怀瑾眼睛不知看着何处,若有所思地陷入到自己的思绪当中。谢瑜见状,开口问道:“那你可知近些日子刘骥可与谁交好?”
福伯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大人到下里村后便一直待在家中,连门都未曾出过,更不曾和谁有过来往。不过倒是有几个小孩子来过家里,都是村子里的孩子,想要读书却又上不起私塾,知道大人以前是榜眼出身,便大着胆子来找大人,大人便允许他们时常到这里来,只要无事便会教他们读书写字。”
谢瑜和宋怀瑾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思量,谢瑜张着嘴刚要说话,宋怀瑾抢先问道:“福伯,你知道都是哪些孩子吗?”
谢瑜眼神凉凉地瞟她一眼,目光如有实质,宋怀瑾感到脖子一凉,嗔怒地反瞪回去,看什么看?还不是你要我问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谢瑜看着宋怀瑾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内心的想法,心头浮起一股子异样的情绪,六扇门捕头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官职,但深受皇上重视,自从先皇死后,蚁军被当今圣上遭散,六扇门就成了皇上直辖的唯一组织,皇上要做的事都会直接交给六扇门去做,六扇门办事不讲情面,听令于皇上,更是不将权贵大臣放在眼里,尤其是谢瑜上任后先是查出户部尚书贪污受贿,后将护国将军的侄子投进大理寺,雷霆手段令大臣们又惊又怕,日常走在大街上与谢瑜撞见了都不敢与其对视,深怕在他心里挂上号,背地里将自己查个干净,但凡为官者谁没点阴私。
对于谢瑜,大臣们是避之不及,亲之又不敢,毕竟谁也没有胆子去贿赂皇上的手下。
自从谢瑜当上六扇门的捕头,什么样的眼神他都见过了,好奇的、嫌恶的、畏惧的、讨好的、不屑的……唯独没有见过的就是这样嗔怒中带着点委屈的,六扇门查案谁敢委屈,就算有,也要通通塞进肚子里,咽下去。就是这种异样的情绪令谢瑜感到惊奇,否则换个人恐怕此时只能是一摊死肉了。
饶是谢瑜此时内心思绪万千,但面上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纸钱已经烧完了,福伯站起来说:“每次来的孩子都不一样,有的来两次就嫌读书累便不愿再来了,只有一个孩子,次次都来,一次不落。”
宋怀瑾忙问:“是谁?”
福伯答:“钱家的铜板,村口那片竹林后边就是他家。”
宋怀瑾侧头与谢瑜对视一眼,两人并未立即去找铜板,等福伯祭拜完,两人表示还要在刘家多查看查看,福伯便收拾好东西走了。
庭院里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谢瑜走到石桌边坐下,一手握着剑,一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宋怀瑾知道这是要讨论案情了,一想到谢瑜是六扇门的捕头,便激动地窜过去,坐到谢瑜旁边,身子对着他,一脸我准备好了,你快说吧的表情。
谢瑜敲打的节奏突然卡了下,然后手指握成拳放在桌上,侧过脸皱着眉看她。
宋怀瑾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谢瑜眉间的纹路更加深刻了,眼珠子往旁边转了下,神色颇为嫌弃。
宋怀瑾福至心灵,暗暗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双手撑着桌子艰难的起身,一步一步挪到谢瑜对面坐下。
谢瑜手指继续敲打,扬起下颚:“你有什么想法。”
陈述的语气,像是默认了宋怀瑾一定发现了什么。
宋怀瑾低着头暗暗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咧着嘴笑得有些得意,笑完了才正色说:“我有几个发现,其一,是这个。”
宋怀瑾将怀中的宣纸掏出来递给谢瑜,这纸便是先前她在刘骥桌上发现的,当时被谢瑜拿剑威胁,情急之下她便塞到怀里。
谢瑜展开一看,眉头轻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