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透心凉的冷气裹挟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打在她五花大绑的身上。
日空上的雪花本是慵慵懒懒地踩着摸不见的空气矜持地转悠着,却一霎时劈过来一道横行霸道的北风,打散了原本的节奏,七零八落。
简艾菲披着一身臃肿军大衣,目送她的凉伯影看着她的背影,使劲憋着笑。谁让这位大爷这身像个肥仔呢。
雪夜寂寥无人,除了无孔不入的北风,就剩了些空虚的寂寞。
“想你的夜……”打进来一个电话。头上飘得雪稍稍急促了点。
“明天到公司一趟,我想你了。”他低哑的音色凝结着深沉的相思,似流转过大提琴的琴弦之间,撩拨着她的心弦。
刚刚因为简艾菲答应的事情而激动的心猝然骤停。
隔了许久,凉才缓过神来,而电话那头仍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她仓惶地回完这个字,迅速挂断电话,一个人在银行门口发怵,雪黏在了她的身上她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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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艾菲刚回到楼兰公寓,取出钥匙,准备开门,但门里早就在等着她,直接开了。
门缝里探出一只脑袋——三岁。琐碎的发丝散碎在额头,一巴掌摸上去,是酥松软心的手感。晶莹透亮的眸光里蕴藏着一个浩瀚无垠的星海。
活脱脱的天然萌。
“老——阿姨好!”寒橘生眨巴着一双空灵澄澈的双眸,如此天真无邪的面孔下,耳边环绕的却是被刻意脱长的“老”字。
简艾菲就这么靠在门框上,从背后提出藏着的一大袋奶糖水果糖等等的糖果,晃了晃。嘴角含着变扭的笑,眉角却描着寒,骨子里透着冰雪女皇的气息。
“咳,姐~女神姐姐~那……”寒橘生瞅着这些高女士让她沾都不能沾的零食,肥嘟的唇瓣撅起,偷偷咽着口水。至于这个女人的冷漠,他表示习惯就好。
简艾菲瞥了他一眼,他立马会意,眉头小脸皱巴成了一团黑线,脑袋默默垂了下去,“她不好,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她抓着塑料袋子的手忽而一顿,把袋子放在门口的儿童推车上,自己就踏着精致的高更鞋推门而入,找到在一旁似乎刷肥皂剧刷得一脸鼻涕泪水的某“傻兰”。
“高女士。”这一突兀的声音吓得某兰立马掐手机,一阵思想挣扎过后,从赖着的真皮沙发上爬起,理了理睡衣,用纸巾擦干净脸,这才像个人。
“额,”高仰澜一怔,然后面色镇定道,“这是巴黎时尚造型之一,不过过于完美,所以没有公开展示,为了练习这个发型,我请假了三天,再次,郑重地表达我的歉意,没了。”
简艾菲似乎认真的听着,等她讲完,还点了点头,然而开口就让高仰澜原本强撑的镇定一一瓦解崩溃,“见到寒以辰了?”
她的泪水朦胧着浑浊的眼球,涨得像个红枣,两坨黑的臃肿的似毛毛虫的眼圈堆积在眼底下。
她吸溜了一下被纸巾擦得跟个红胡萝卜样的鼻子,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但他没看到我。”
“嗯,我知道。”简艾菲取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热白开,生疏地拆开一盒感冒药的包装盒,撕开一袋,泡了进去,搅拌了几下,递给了高仰澜。
高仰澜有气无力地接过,慢吞吞地吃力咽着。
她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力。
“是个好男人。”
“可惜了,他不适合我。”她咽了一口,本来不苦的也成了苦的。
“理智呢?”
“有理智又怎么会爱上他。”睫毛下脱长的阴翳后是抚不平的哀伤。
“你很犟。”简艾菲抬头看她,接过她喝完的杯子,“想过以后吗?”
“就这么吧。以后什么的……不敢想。”高仰澜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或许真的喜欢过自己,但绝对不会娶她。
旁边的简艾菲瞥头瞄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一气。
“明天周末,我九点试镜完,九点半范尚见。”
范尚是楼氏旗下的最大的百货公司。上京都的标志之一。然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准备进驻上京都的欧美寒氏正和楼氏争取合作。
“哦。”拖着寂寞的尾音,拉着悲切的音调。睫毛下的苦涩沉郁欲滴,她像丧失了伴偶的孤雁奄奄一息。
简艾菲抬手拂开衣袖,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烦躁地用左手捏了捏右掌心,低奢的粉钻戒涣散着疏远迷离的光泽。
她扔下一句“走了”,就提着沉甸甸的心埋进凄冷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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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我就是简艾菲。
我不是个爱交朋友的人,身边却总围着几个“抱团取火”的人。
这也算是苦中添了一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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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缩在厚实的围巾里,维持着稀薄的暖气。僵硬的脚下碎着松软的雪。寒风兜着衣袖,因为忘记出门带上手套,久了手上裂出一个口子都不知。回头看了一眼,司机已经开着他的出租车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
她走着,寒风刺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迫使她脸上挂着两串泪。耳边是小区周围的广播声,“近日市内的暖气管年久失修,导致暖气严重泄露……现今正在维修……”
四周空空荡荡,到她今天刚租的公寓还有两分钟的路程。
她一边想着早上在餐桌上看到的纸条,一边漫不经心地数着走过的步数,等数到一百时,她撞上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迟钝地抬头看了看那个人,那个人却不等她反应,迅速掏出有些旧的眼罩,用领结擦去她眼下的泪,熟练地给她戴上。然后握起她的手,哈出一口暖气给她回暖。等她的手不再那么冷了,那个人就摘下他手上的棉手套给她戴上。
简艾菲不咸不淡地看着消失了一个上午加下午的老公,眼里渗透着……一丝危险。
司徒枫恶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殷红的唇,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他的母老虎怎么在他消失后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他摸了摸她带着头套的脑袋,两个手臂一拐,抱起了即将火山爆发的简艾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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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陈设布置几乎都是粉色与灰色的。应简艾菲的话,我喜欢,就这么整。
两层楼。楼上两个连着的卧室,一个书房,一个杂物间。楼下客厅,卫生间,厨房和一条七米的走廊。
这是简艾菲租的房,向她哥租的。
简艾菲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客厅和厨房,摸了下鼻子,默默地上楼退到自己的卧室,把门“啪嗒”,关上。
司徒枫:“……”
他嘴角抽搐着,认命的做起家庭主夫。
……
水流顺着削瘦的体态与四肢一泻而下。一天里所有的情绪顺着水流“消失殆尽”。修长的手指撩起淋湿的碎发,水滴霎时被甩出一道惊讶的弧度。
“爱妃——”司徒枫左手扣了扣简艾菲卧室的门,右手里拖着一个虽旧但洗得干净的托盘,上面摆着一碗杂酱面,一杯牛奶,三片面包,一个苹果和一杯加糖的特浓咖啡。
“咔哒——”简艾菲探出一个脑袋,蒸的发红的脸颊附着一层透亮的水膜。
她从门缝里伸出一只布满水滴,散发着热气的手,准备接过他手上的托盘。
然鹅……司徒枫以不怕死的惊人勇气用左手握住简艾菲纤瘦的手腕,用脚勾开门,又一个瞬间,左手由握手变成揽着她光溜溜的腰。
她咬牙切齿,“第一,一个月内别碰我!第二!别叫我‘爱妃’!”
“人要学会审时度势,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女人。为谁舍身如玉呢?”嘴角挑起一抹温润的笑,如莲初绽,眼下是敛藏的嫉妒。
温柔的外表下谁知道是豺狼,还是绵羊呢?
一周前,她和他办了结婚证。当时她拿出了一份协议,“我嫁给你可以。但第一,你能碰我,却不能越线;第二,不能约束我的自由,不能质疑我的一切;第三,我的隐私,你没权侵犯。”
司徒枫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那什么协议,问道,“这协议有几份?”
“一份,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
简艾菲确定他同意后,就把协议放进了包里。
又对他说了一句,“记住,我有婚史。”
司徒枫维持着一脸平和,“知道,我不会干涉你的旧婚。”记忆里恍惚觉得他把“旧”字咬得很重。
这其实是一场交易。不爱不求的她留在他的身边,给他以美好的幻想。而她所需的温馨和缺失的家,他给。
婚后几天里,他与她相敬如宾,以至于她忘了那份协议的存在……况且,那份协议是否还“活着”,都是个谜。
思绪回到现实,她退步了,也冷了,“好。”
司徒枫从嫉妒的情绪里回过神,有些后悔自己急了。不做声地松开她的腰,把托盘放在她粉色的书桌上,黯淡的背影在被昏暗的灯光无限拉长。
“啪嗒——”门关了,耳边传来机械似的锁门声。
四周围终于静了。
门前,她瘫坐在皮椅上,喝了一口清粥,眼眸下朦胧上一层水雾,一晃神又消失无踪。
门后,他后背靠着门,缓慢的跌坐在毛地毯上。刚升腾起的炽热灼烧成灰烬。
一门之隔,两个平行的世界。
爱在距离下产生,又在距离下孕育,最后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同时间,在街道算命的老头子掐着手指,一脸高深莫测。口里呢喃着,“缘深情浅,缘浅情深,死局差一子……”
一旁买菜的老头,“小白啊,你在说啥啊?”
硕大的耳朵里突然塞进这么一声,气的算命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憋红了脸,“都说了,别叫老夫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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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零点,薄纱浮动。
“叮铃——”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