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很静,天空中一点云彩都没有,月光却暗淡的很,朦朦胧胧的,这种月亮叫毛月亮,传说这种月色昏暗的晚上,是孤魂野鬼最爱出来转悠的时刻。
那权堂主吹起一个火折子,递给三只眼宁飞。
这火折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虽然火光比油灯亮不了多少,在夜风中也是闪烁飘摇,却能一直不灭不休。
三只眼宁飞接过这昏暗的火折子,带着大家在山林间继续行进。
天越发的黑了。
众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地身上都燥热起来,步子也都疲软了。
忽然,大柱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四周。
微风飕然,草叶摇曳,寂静之极。
只见跟前有一小山坡,因为多石少土,其他树木不易生长,只有几棵松树从山石间挣扎而出,瘦骨嶙峋,长相怪异。
在黑夜中望去,好像几匹长啸的骏马,模模糊糊,出没在山林间。
大柱急忙叫住了众人,“这几棵树我有印象,这地方我们刚才已经来过一次。”
难道是迷路了?怎么又转回到这地方?
在饭铺中拍碎桌子的那大汉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住三只眼宁飞,怒道:“敢带着老子兜圈,你小子是活腻了吗?”
三只眼宁飞被那汉子揪住衣领,身体半悬在空中,挣扎不得,苦笑道:“那赌场位置本来就飘忽不定,我上次来也是凭借运气。要去那地方,需先忘掉我们来时的路,然后才能碰到给我们带路的人……或者东西……”
诡异的地方往往有诡异的规矩,三只眼宁飞的话倒也是在理。
权堂主沉吟一阵,三只眼宁飞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荒唐,但眼下我强他弱,他也不至于无端得罪于自己,于是让那黑衣大汉放下三只眼宁飞,“去那里还需要有另外的领路人?”
三只眼宁飞被黑衣大汉扔回地上,蹒跚几步站定,慌忙点了点头。
黑衣大汉睥睨了三只眼宁飞一眼,喝道:“那还不快走!”
于是,众人又行进起来。
玄之门的那三名大汉,在这荒坟地中像没头苍蝇一般晃悠半夜,早已是心生怨愤,此刻不由也牢骚起来。
从这三人怏怏不快的牢骚中,大柱又听到了更多关于这玄之门的事情。
原来这玄之门刚成立不足一年,形势却是日渐壮大,在郡中颇有影响力。官府无力处理管控这个组织,只得采取不合作不处理的态度,对它的发展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玄之门下面有四堂,术之堂,主攻请仙扶鸾,问卜占卦,可知趋吉避凶之理。医之堂,主攻医术病理,炼药提丹,能去疾除病,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流之堂,主攻机关陷阱,制作暗器,常常有巧夺天工之作。道之堂,主攻道家法术,符咒幻术,可驱鬼除秽保人平安。
这几人便是来自玄之门的道之堂。
大柱回头望了那三大汉一眼,暗自思索:“听他们这话,这玄之门已然是个庞大的组织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几人深夜来此,恐怕不是降妖除魔这么简单,或许有其他目的。”
大柱就这样在心中胡乱地想着,忽然,前方不远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划破这深夜肃静的山林,送入耳中,令人顿生不快。
众人疲劳不快立刻一扫而光,三只眼宁飞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声吓得战栗不已连连后退,其余众人则强自镇定,玄之门的人下意识地将手伸入怀中,似乎是要拿出看家武器。
一股紧张的氛围顿时弥漫在这黑夜中。
“哎呦”一声,那哀鸣又响了起来,听来似乎是痛苦的呻吟声,只是变得更加凄惨。周围是满山的荒坟,月光虽有,但却暗淡不清,摇曳不停的火折子,更是把一些漏在外面的破烂棺木照的恐怖异常。
大柱拉住惊恐不已的三只眼宁飞,猛提一口气,大喝一声:“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只见前面一个荒坟后面,突地钻出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人,蓬头垢面,一身布衣,手拿一把锄头,从地上颤颤巍巍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站住,怯生生地反问大柱一句:“你们是人是鬼?”
大柱一愣,正待回答,却见那权堂主走上前来,冷冷道:“我是玄之门的权笑仇,你是什么人?”
原来,这权堂主名字叫做权笑仇。
再看那农夫听到“玄之门”三字,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拄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慌忙道:“是玄之门的!太好了!我是城西种地的农户江丁,今天赶农活回家晚了,不想在这野地里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刚才不小心还摔了腿!你们能带我回去吗?这里夜里可不太平,听说有鬼怪出没,我们快快离开这里吧!”
大柱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江丁的中年人,暗暗思忖着,并不言语。
毕竟,深夜荒野中遇到这么一个人,不论是谁,都不能不觉得匪夷所思。
权笑仇上前一步,淡淡道:“我们今天就是找鬼来的,听说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赌场。。”
那农夫江丁睁大眼睛瞪着这一群人,满脸的恐惧,语气中更是充满了焦急和惊讶:“这里都是荒坟,哪有什么赌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没事找鬼的!我们快走吧,要是等会真见了鬼,想跑都来不及了!”
见只是一个迷路受伤的农户,三只眼宁飞抹了抹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只是刚才经那一吓,心中不免又羞又怒,便凑到那江丁跟前,大声喊道:“是的!你听的不错!我们就是特意来找鬼的!”
那农夫江丁听到这话,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冲三只眼宁飞淡淡笑道:“那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样的鬼?”
说罢,他的头猛地在脖子上转了一圈,整个人忽然变得有一丈多高,浑身白色短毛,头大如车轮,脸似青皮老瓜,双眼涌血,张开一张如盆的巨嘴,露出稀稀疏疏几颗四五寸长的尖牙,冲三只眼宁飞咬去。
刚从惊悚中恢复过来的三只眼宁飞虽然平生通晓各种消息,可还真没见过这种恶鬼,不禁尖叫一声,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软软的瘫了下去。
大柱早就有所戒备,此刻见状,抢前一步,右手猛力拉住三只眼宁飞,双肩一沉,用尽全身之力向那恶鬼肚子上狠狠踢去。
这一脚可真是快如闪电,那鬼却哈哈一笑,竟然并不闪躲,也没有丝毫还击之意,任由大柱那一脚踢过来。
大柱只觉脚下一空,却如踢中空气一般,从那恶鬼身中扫过,他也不待多想,抓住机会,拉住三只眼宁飞,退回众人身旁。
就在此刻,只见那三黑衣人怒喝一声,手臂微微一甩,几声短促刺耳的啸声在黑夜中嗖然响起。
三柄木刀,手指大小,也不知是何种树木所制,如三道飞光般,射向那恶鬼。
那恶鬼见那木刀飞来,也不慌张,大嘴一张,竟生生将那三柄木刀,一口气吞下,而后舔了舔嘴,似乎意犹未尽。
三个黑衣人见状,双手紧握,背上冷汗如雨,齐齐惊道:“这鬼竟然不怕我们的桃木飞刀!”
权笑仇的脸色也变得更白了,他忽地伸手向怀中探去,速度极快,似是要亮出自己的杀手锏。
只听一声轻斥,那恶鬼也不理会权笑仇,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一仰一折,体形便陡然缩小,又变回了农夫江丁的模样,笑了笑道:“够了!够了!看来你们要找的鬼并不是我啊!”
说罢,也不待众人回应,真如个带月荷锄归的农夫一般,背起锄头,转身慢慢向远方走去。
那农夫越走越远,影影绰绰,不一会便消融在这浓雾之中,只能隐隐听来一阵飘飘渺渺的歌声:“………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月亮依旧暗淡,乳白色的迷雾弥漫在山林之间。
众人呆在原地,望了望那消融在浓雾中的农夫江丁,面面相觑,心中虽然惊诧,但也有点劫后余生的轻松感觉,这鬼实力不容小觑,却并没有真正的为难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而来,难道是告诫他们,不要在这里停留,快离开这里?
夜色更深了,雾气也更浓。
大柱问三只眼宁飞:“你上次来时见过那鬼吗?你可知道他是谁?”
三只眼宁飞惊魂未定,慌忙摇头。
大柱眉头一皱,暗暗思忖片刻,拿定主意,劝众人道:“刚才那鬼诸位也见了,我看这里诡异无比,我们还是先快快离开这里,回到城里,商定计策备好应对方法,过几天再来也不为迟。”
此刻权笑仇脸上阴晴不定,也是在思忖接下来要怎么办。
正在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打更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声音肃穆冰冷,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回荡在浓雾弥漫的树林里,令人毛骨悚然。
三只眼宁飞脸色忽然一白,手脚冰冷起来,“走不了了,领路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