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以身犯险
京郊外,一处绿树掩映、景色宜人的院子里,阿史那设强忍住心中的焦躁,貌似恭顺地说:“婆婆,我们筹谋了几十年不就是为了一雪前耻吗?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公主施法,我就带兵杀进城去,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能拿下长安……”
座椅上一个满头银发的突厥族女人摆了摆手,打断了阿史那设的话,“公主说吉时未到,你再等等。”
阿史那设急不可耐地问:“婆婆,那公主可说吉时是何时?”
骨咄禄婆芙看着阿史那设慈爱地笑了笑,“公主说是月圆之夜。”
“公主此言明明是在推脱,昨日便是月圆之夜,公主为何不施法?我看公主是因为顾念着张俊一直在拖延时间!婆婆,请你允许我去杀了那小子,断了公主的念想!”
骨咄禄婆芙:“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公主的心思我也能猜到一二,可这一切不都是你牵的线吗?那个张俊我见过,的确是个俊逸非凡的小伙子,也难怪公主倾心于他。你莫要再轻举妄动,惹恼了公主我可保不了你。”
阿史那设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在院子里逡巡不去。如果能早一点找到凤凰神部,当初何至于走那么多弯路,如今后悔莫及。
骨咄禄婆芙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阿史那设,你有没有想过复仇之后的事情?”
阿史那设愣愣地看着骨咄禄婆芙,“婆婆此言何意?”
“当年可汗归天后,我们跟随着可敦姐姐投降了唐朝,玄宗敕封姐姐为宾国夫人,礼遇有加,所以这么多年来,很多族人胸中那种亡国灭族的仇恨淡化了不少。虽然公主幼年时被你带走,在仇恨中长大,但是我隐隐觉得你在她心里种下的恨种错了,她不恨唐人反而更恨你,你以后还是尽量少与她起冲突。”
阿史那设一脸哀伤的神情,“婆婆,你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唐皇虽然赏赐给我们金银和田地,可是并没有给我们自由,我们时时都要受人监视,仰人鼻息。女人们可以逆来顺受,男人们怎能咽的下那份屈辱……公主受苦的时候,我比她更苦。她吃不饱的时候,我也正饿着肚子……”
骨咄禄婆芙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公主她不懂,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阿史那设垂下眉眼,无所谓地说:“复国成功后,我任凭公主处置,死而无怨。”
骨咄禄婆芙目光中满是慈悲,“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阿史那设慌乱地看了眉眼含笑的骨咄禄婆芙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一身男装的阿依努尔将公主的宝马交给客栈的小伙计,疾步追了出去。同样一身男装的史云珠正悠闲自得地往将军府走。街上人来人往,捉拿巫女和阿史那设的画像贴的满大街都是,阿依努尔看的心惊肉跳,一把拉住了史云珠,“公主,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史云珠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我们易了容,没人能认出来。”
阿依努尔战战兢兢地跟着史云珠来到了将军府,眼看着史云珠镇定自若地询问开门的家丁,“你们少爷可在家中?”
家丁打量着衣饰华贵的史云珠,“我们少爷在太子府当值还没有回来。”
史云珠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家丁,“等你们少爷回来,你把这枚玉佩给他,就说我在云来客栈里等他,让他一人前来见我。”
家丁拿着玉佩看着转身离去的史云珠高喊:“公子怎么称呼?”
史云珠回眸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鄙人姓云,他见了玉佩自然知晓。”
家丁“哦”了一声,关上了大门。
沈文茵看到孙兰芝的笔记里记了一个孕妇生产时大出血的案例,当时孙兰芝用了一种含有仙鹤草的药方解决了危机,急忙拿给张吉看。
张吉看后说:“具有凝血功能的草药是很多,我觉得换血疗法不一定非要替换掉病人体内的血液,可以像巫女一样改变病人体内的血液。”
沈文茵疑惑不解地看着张吉,“这等巫术我们不会啊?”
张吉:“我昨日联系了几位江湖上的朋友,让她帮我们寻找精通巫术的连漪婆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连漪婆婆是谁?她真能解得了巫女下的蛊?”
张吉:“说不准,连漪婆婆和我祖上是故交,我小的时候经常见到她。后来听说她迷上巫术,被师祖不容,赶出了师门。此后就断了联系,但我想巫术不被人非议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地儿,挨个找去碰碰运气。实在找不到,我们再另寻他法。”
沈文茵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忽忽悠悠地落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还按照原先的思路继续想换血的良法。”
张吉点了点头,“我去清风兄的院子里看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药草。”
沈文茵点了点头,目送着张吉出了药房,忽然想到张俊脖子里那枚被玄黄浸染过的平安符,自从张俊狱中归来,便不曾再见他佩戴。
沈文茵走进张俊的房间,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她拿起平安符嗅了嗅,香味依旧浓郁,心下疑惑:为什么这符上的香味可以经久不散?她回想着余清风讲述的玄黄的故事,将看似普通的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研究个不停。
薄暮时分,张俊回到家中将马缰绳丢给家丁,“我爹娘在哪儿?”
“老爷和夫人在药房里。少爷,今日有一位云公子来找你,说是在云来客栈里等着,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张俊收住脚步,迷惑不解地看着家丁,“哪里来的云公子?”
家丁掏出怀里的玉佩,“这是他给你的玉佩,说是你看见玉佩就知道他是谁了。”
张俊看着玉佩大惊,急忙拉过马缰绳,“告诉我爹娘不用等我吃饭。”
张俊纵马奔向云来客栈,心里暗暗赞叹史云珠好胆识,朝廷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捉拿她,她竟然敢大摇大摆地去将军府找人。
阿依努尔跑进房间看了看恢复本来面貌的史云珠,“公主,人来了,就他一个人。”
张俊刚想敲门,阿依努尔就把门打开了,“张公子请进,公主等候多时了。”
张俊走进房间,阿依努尔闪身出来将门关上。
史云珠身穿蓝衣,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云鬓间一枚蝶钗闪闪发光,“听说哥哥升了官,云珠特来道喜。”
张俊接过史云珠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警惕地看着史云珠,“谢谢,我们约定的日期还没到,你来干什么?”
“哥哥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史云珠将张俊拉到了餐桌前,“我就是来看看哥哥有没有反悔。”
张俊笑了笑,“我不敢,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攥在你手里,我岂敢反悔?你们这些天都住在哪里?”
史云珠一边为张俊斟酒夹菜,一边乜斜了张俊一眼,“哥哥是来替太子打探消息的吗?”
张俊掩饰着吃了一口菜,“我随口问一句,你不要多心。”
“哥哥,解药的效果你已经看到了,没有人再发狂了,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张俊看着史云珠波光潋滟的眼睛,喝了口酒,“一个月还没到呢。”
“何必浪费时间,你就是等到一个月后结果依然不会改变。”史云珠不以为然地看着张俊。
张俊含笑看着史云珠,“不着急,你先坐下来陪我吃完饭。”
史云珠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狐疑地打量着张俊。
张俊不动声色地吃了一会儿,放下了筷子,“云珠,你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
史云珠脸色阴沉起来,“哥哥是要反悔了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爽快地跟我走。”
“我是想让你留下来做我的妻子,我来保护你,不是比离开大唐更好吗?”
“哥哥想错了,只要你不是王就会受制于人。况且我如今已经触怒了你们的皇帝,他绝不会容我,我留下来是自取灭亡。哥哥还是跟我一起去那山之北海之滨建立我们自己的帝国。哥哥,你没有去过阿尔泰山北面吧?那里真的很美,辽阔无边。”
张俊看着史云珠神往的眼神,试探着问:“那你可不可以在我跟你走之前先解了百姓们身上的蛊毒?”
“这种蛊毒真的无法解,狼族血印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他们会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哥哥为什么执意要解?”
张俊无奈地笑了笑,“无解就无解吧,月满的时候,我跟你走就是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史云珠紧跟着张俊站起身,“哥哥把玉佩还给我。”
张俊掏出怀里的玉佩递给史云珠,“早点休息,我走了。”
史云珠点点头,看着张俊骑马离去的背影愣愣地想了一会儿,也和阿依努尔骑马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