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两处心伤
李适站在城墙上焦灼地注视着雾里的动静,无奈雾气浓的像乳白色的牛奶,他什么也看不见。
护卫:“殿下,郭统领他们已经退进城中,伤亡惨重。”
李适头也不回地说:“让军医医治,中郎大人呢?”
护卫:“中郎大人掩护郭统领等人退回城中,尚未归来。”
李适转身走下城墙,边走边命令道:“太子率府的所有将士随我出城,势必要救下中郎大人!”
刚刚关上的城门迅速被打开,太子殿下身先士卒,纵马跑出了城门,对着浓雾大喊:“张俊!你在哪儿?!”
将士们七嘴八舌地高声呼喊:“中郎大人!回个话!”
张俊策马跑来,“我没事!快退回去!”
李适看着张俊近在咫尺的脸欣喜若狂,拨马便往城门处跑。
所有人安然无恙地退回了城中,南城门迅速紧闭起来。
张俊跳下马,跑到李适身边,“殿下,我娘研制的药水可以延缓群狼的攻击,我现在回家去让我娘多制些药水来。”
李适赞许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张俊的肩膀,“好样的!去吧!”
张俊策马而去,李适走上城墙看着浓雾渐渐散开,万籁俱寂,突厥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启明星已经升起,天马上就要亮了。
京兆尹黎干走到李适身边,恭敬地问:“殿下,要不要向皇上汇报?”
李适:“我去汇报,你留在这里指挥。”
黎干诺诺连声,沮丧地退到了一边,他一个文官哪里懂得打仗,但是又不敢违逆李适,只得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叫苦不迭。
张俊回到家中,看到沈文茵正在洗漱,迫不及待地说:“娘,你快多做些驱狼药水,昨晚突厥人带着狼群攻城了,我们吃了大亏。”
沈文茵围着张俊看了一圈,关切地问:“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张俊边说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这甲胄穿着不舒服,我得赶紧脱了它。”
沈文茵走进房间对张泽铭说:“你去看看俊儿,他刚从战场上回来,神色凄楚,我觉得他心里有事。”
张泽铭急忙穿好了衣服,“昨晚打仗了吗?战况如何?”
沈文茵摇摇头,“他说是突厥人带着狼群攻城,我看八成是遇见云珠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担心这孩子受不了与云珠为敌。”
张泽铭匆匆忙忙地洗漱之后,去了张俊房间。
沈文茵去了厨房,让厨子做些平日里张俊爱吃的饭菜。
阿史那设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史云珠唉声叹气,本想着昨晚大开杀戒,杀的唐军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没想到公主会突然晕倒,功亏一篑,“婆婆,一定是张俊那小子说了什么,公主才会这样。张俊没闯进来之前,公主一直好好的。我就说这小子会坏我们的大事,若是早点杀了他,哪来这么多后患!”
骨咄禄婆芙往史云珠嘴里喂了点水,看了看焦躁不安的阿史那设,“你先出去,我有话对公主说。”
阿史那设气冲冲地走出门去,阿依努尔也跟着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骨咄禄婆芙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地说:“公主,张俊又没死,你何必这样心灰意冷?不管他说了什么,他对你的情谊都不会假。你要体谅他身不由己,这样你也能开心些。”
史云珠的泪水涌了出来,无声地滑落在枕边,却仍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
骨咄禄婆芙用棉帕擦去史云珠脸上的泪水,“公主不要再伤心了,只要人没死就有希望。他做不了自己的主,你就替他做主。公主想要的人可以抢过来,抢不来就杀掉,断了念想,何苦在这儿为难自己?”
史云珠泪眼婆娑地看着骨咄禄婆芙,哽咽着说:“他让我忘了他……说我们今生无缘……”
“你忘不掉就想一死了之?公主,你还这么小,世事难料,现在看不到希望不等于没有希望。我们突厥人绝处逢生的时候太多了,都像公主这样轻易认输,早就亡族灭种了。公主,听我老婆子一句话,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人生终要长眠,没必要操之过急。活着才需要勇气,振作起来,把张俊抢过来,这才是我们突厥族公主该有的气魄。”
史云珠想着雾中张俊的容颜,想着张俊往日里待她的好,想着张俊毫不留情地离去,百感交集,“婆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骨咄禄婆芙点了点头,“好,孩子多想想那些快乐的事情,然后为快乐想想办法。”
史云珠默默点了点头,美丽的眼睛里毫无神采。
张泽铭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张俊一筷都没动,只是低头喝闷酒,“俊儿,多吃菜少喝酒。”
张俊置若罔闻地依然如故,一杯一杯复一杯。
沈文茵坐到张俊身边,移开了儿子的酒杯,“俊儿,别逞强,告诉爹娘发生了什么事。”
张俊看看沈文茵又看看张泽铭,“爹,娘,我不知道殿下他为什么宁愿打仗都不愿意放我和云珠走。我们走了,多少将士不用无辜惨死,战争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太子执意要斩草除根。我想不明白到底是我错了还是太子错了。”
张泽铭:“俊儿,你和太子都没有错,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也不一样。太子是储君,风华正茂,加上如今羽翼丰满,自然踌躇满志,面对着想要复国的突厥人自然是想着一举歼灭的好。你年龄尚小,心性纯良,没有经历过人生风雨,总想着与人为善,加上你和云珠的情谊,你不想与她为敌,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错。”
“都没有错,那我该怎么办?今日若不是云珠救我,我早已经被狼群撕得粉碎了。她待我一片赤诚,我是真心喜欢她……爹,我曾经盼着像你一样到战场上杀敌,收复河山建功立业,可是没想到我的第一场仗就是要对付我的女人……”张俊苦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娘,我想回陕州,快过年了,我们回家去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沈文茵将张俊拉进怀里,爱抚着他的后背,“娘知道你心里苦,哭一场睡一觉会好受些。”
张俊埋头在沈文茵肩膀上泣不成声,哭湿了沈文茵的外衣。沈文茵可怜儿子,跟着泪落如雨。张泽铭本想劝慰几句,看着母子俩哭得肝肠寸断,忍不住也掉下了眼泪。
张俊哭了一场,心里好受多了,擦了擦眼泪,强作欢颜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二老担心了。我去东宫看看太子有什么吩咐。”
沈文茵拉住张俊的手,“俊儿,你发烧了,现在哪儿都不要去,回屋里睡觉。太子那儿,妈替你去。”
张俊刚想辩驳,沈文茵就抬手制止了他,“听话,回屋睡觉,别的都不要管。”
张俊也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只觉得这场病来势汹汹,怕是一劫,顺从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沈文茵看着张泽铭,“郎君快去请余大夫来给俊儿瞧瞧。我去东宫一趟。”
张泽铭担心地看着沈文茵,“你莫要冲动,俊儿一时情伤伤怀,不是什么大事,你去东宫干什么?”
沈文茵:“郎君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你快去请余掌柜过来瞧瞧俊儿的病。”
张泽铭被沈文茵推出了房门,只好快马加鞭地赶去余宅。
沈文茵则坐上了马车,奔东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