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砍柴人
乾元二年的秋天,唐朝人民的生活就像秋雨打击下的树叶一样,在战火硝烟中凄苦无依,哀哀不得终日。
安园的生活也并不安适,失去了马车,下山采买只能徒步,买的东西还不能太多,多了路途遥远拿不动。最糟糕的是战乱时期的东西不好买,价格却很高,沈文茵逃难时所带的私房钱早就花完了。
一天,碧云和郭大娘两人拿着沈文茵的陪嫁首饰进城,想用当来的钱买些棉布。天气越来越冷,没有棉布就没办法做棉衣和棉鞋。三个人脚上的鞋子已经无法保暖,鞋底都快磨穿了,鞋面更不能看。
沈文茵挎着一个篮子在山中挖野菜,一边挖一边愁的唉声叹气。春夏秋的日子都好熬,可是冬天怎么熬得过去。没有钱,拿什么买油盐?首饰总有当尽的时候,从哪里弄些钱来呢?三个女人女红都很好,农事却都不行。辛苦劳作收入的粮食,留了种子后,勉强够三个人果腹,没有余粮卖。
正在她为生计苦恼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响动。沈文茵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脸形消瘦,身着长衫,书卷气甚浓的砍柴人。她非常惊讶,因为幽居此处四年间,她从未见到过外人的身影和足迹。
砍柴人也满脸好奇地打量着沈文茵,“敢问姑娘是在此山中居住吗?”
沈文茵点了点头,“我和婆婆、妹妹已经在此山中住了四年,从未看到过他人,不知先生怎会到此?”
砍柴人听了,面色更加惊讶,“哦,我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现在客居秦州。家中生活艰难,来此砍些木柴,捡些橡栗度日。”
沈文茵听了暗喜,急切地问道:“先生家在山外,可否告知山外的情形,这场仗官军打得如何了?”
“官军已经取得了胜利,两京已经收复。姑娘莫非是逃难到此处的?”
“正是,我本是陕州人。父亲沈巨源曾经是陕州太守,叛军来袭时,父亲拒不投降,被凌迟处死,家母和兄弟皆不幸罹难。我本已嫁为人妇,夫家怕受我牵连休了我。我和一女仆无处容身,趁夜逃至此处。”
书生听了惊愕不已,“姑娘既是陕州人,可认识陕州今日的太守张泽铭?”
沈文茵听了喜出望外,“自然认得,他是我的一个好兄弟。我们当年能够顺利逃出陕州,多亏泽铭兄弟帮忙。他现在已经做了陕州太守吗?”
“张泽铭是如今陕州城内响当当的人物。战乱时期,他一手将陕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安流民,召良将,拒叛军,深得百姓拥戴。姑娘既然是陕州人,如今大可不必在此处受委屈,可迅速回到陕州去,那里如今是一处难得的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沈文茵越听越高兴,满心的喜悦化作眼泪流了出来,“多谢先生告诉我这一个好消息!我等婆婆和妹妹回来和她们商量一下。”
砍柴人笑着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你父亲沈巨源的大名我也曾耳闻,当年作为第一个大败叛军的唐朝守军,极大地鼓舞了唐军的斗志。一介文人不畏万众虎师,立下赫赫战功,令人钦佩,让人敬仰啊。”
沈文茵听人赞美自己的父亲,本想要婉谢一番,又觉得自己的父亲当得起这样的称赞,沈家满府忠烈理应被后人敬仰,所以她看着砍柴人欢喜地连连点头。
“姑娘可需要在下为你写一封书信告知张刺史?让他派人来接你?”
沈文茵惊喜地张大了眼睛,“啊?!还是不劳烦先生了,我们自己可以回去。”
砍柴人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沈文茵的篮子,“如此也好。姑娘是在挖野菜吗?”
“是啊,先生要吗?我可以连篮子一起给你。这些野菜特别好吃,比橡栗要可口多了。”
“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姑娘。”
沈文茵忙把一篮子嫩绿的野菜给了砍柴人。砍柴人接过篮子,谢了沈文茵,往深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