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有惊有喜
冬去春来,当料峭的春风吹拂着大地,农人们吆喝着耕牛哞哞下地的时候,各行各业的人们也紧跟着忙碌起来。
元宵节过后,沈文茵就开始琢磨着找店铺的事情。因为身怀六甲,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所以沈文茵每次都是坐着马车悄悄地出去。
城东是陕州城最破旧之处,距离府衙也比较远。沈文茵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边门窗紧闭,一个个灰扑扑的店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以前从没有来过城东,不知道陕州城还有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人,棉布怕也卖不动?
正在沈文茵暗自思忖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靠墙而坐的男人闯进了她的眼帘。那乞丐胡子拉碴,脸上黑不溜秋脏兮兮的,正贼眉鼠眼地盯着马车瞧。沈文茵心道不好,忙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刘勇快点离开。
那乞丐忽然站起来,朝着马车奔来。沈文茵吓得面如土色,紧紧抓住马车的车帘。刘勇察觉不好,赶着马车飞快地跑起来,那乞丐不依不饶,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抓住马车的车辕了,刘勇长鞭一甩,“啪”地一声打在了乞丐的脸上。乞丐“哎呦”一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捂着脸,骂骂咧咧地蹲在了地上。沈文茵听着那呼天抢地的污言秽语,呆若木鸡,浑身战栗。
马车进入了城中,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起来,店铺小伙计的高声吆喝让沈文茵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刘师傅,今天发生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刘勇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文茵,“好的,夫人。您没事吗?”
沈文茵腹痛难忍,脸上冒着虚汗,“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刘勇一听吓坏了,快速把马车赶回府衙。一进大门,刘勇就高声喊道:“玉儿、红梅,快过来!夫人不舒服呢!”
两个丫鬟匆忙跑过来,搀扶着沈文茵下了马车。沈文茵有气无力地看着玉儿,“让邓普快请大夫来一趟。”
沈文茵回到房中,红梅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文茵喝干了杯子里的水,掀起衣角看了一眼,雪白的里衣上有红色的血迹,顿时心灰意冷,惊慌失措。“红梅,再给我倒一杯水。”沈文茵端着水杯的手瑟瑟发抖,心里乱成一团。如果这个孩子没了,该怎么和张泽铭说,怎么向公公婆婆交代?
大夫很快来到了府中,替沈文茵把脉。沈文茵看着大夫高深莫测的脸,紧张地问:“大夫怎么样?孩子能保住吗?”
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慢悠悠地说:“夫人想必是受了惊吓,脉象有些不稳。不过胎儿已大,再加上夫人本身的体质好,孩子没有什么危险。”
沈文茵闻言大为惊喜,感激涕零,“谢谢大夫!谢谢您!”
“夫人,平日里不要忧思过重,要注意调养。我给夫人开一些安神滋补的药汤,夫人每天喝上一剂,对你和孩子都大有好处。”
沈文茵连连点头,“好的,谢谢大夫。”
送走了大夫,沈文茵喝着郭大娘熬的肉汤,摸着肚子里动来动去的胎儿,满怀感激欣喜,悄悄地说:“宝贝,你刚才也吓坏了是不是?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吓你了。我的宝宝真勇敢,妈妈刚才以为要失去你了,都快吓死了,幸亏你好好的……”
此时,陕州府衙内,张泽铭和属下正在跪接圣旨。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朗声读到:“自安史之乱以来,离乱永久,雅道沦缺。朕膺期御宇,静难齐民。陕州刺史张泽铭,地胄清华,立志温裕,局量宏雅。主政一方,富国安民。譬兹梁栋,元功懋德,膺兹重望,擢升河东节度使。”
张泽铭叩头谢恩,三呼万岁,接过圣旨,送走了传旨太监。府衙上下皆大欢喜。
等众人散去,南霁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泽铭,双手作揖,“恭喜大人!”
张泽铭哈哈大笑,双目炯炯有神,“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赶赴河东。”
“大人出任河东节度使,陕州刺史有谁担任?”
“霁云兄觉得司马长风此人怎样?”
“聪敏机智,敢作敢当,仁义有为,心怀大志。”
张泽铭点了点头,“我向朝廷举荐了司马长风。想必圣旨不久便会到。陕州是咱们的根据地,我们要保陕州安危,就不能假手于人。”
张泽铭和南霁云聊了一会儿,南霁云去了马场。
张泽铭把司马长风叫进了府衙,将府衙中的几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一一交代给了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信誓旦旦地说:“大人尽管放心,我定会替大人看护好陕州。”
“嗯,开荒种田的事情要继续督促,城东的乱民也不能掉以轻心……”
安置好衙门里的事情,日已西垂,张泽铭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张泽铭一进家门,沈文茵就笑语盈盈地走过来搀扶着他,“郎君,我听说京城里来人了?”
“嗯,是传旨太监。朝廷升了我的官,任命我为河东节度使。我怕是无法亲眼看到孩子出生了。”张泽铭把沈文茵拉到自己身边,拿脑袋贴着沈文茵圆滚滚的大肚子,“宝宝,动一下,给爹爹打个招呼。”
沈文茵肚子里的胎儿置若罔闻地吮着手指睡大觉,一动不动。张泽铭抬起头,看着爱妻,一脸期待地问:“她动了没有?”
沈文茵不想让张泽铭失望,谎话张口既来,“动了,动的可欢了,不舍得让你走。”
张泽铭欢欣鼓舞地说:“宝宝,爹爹也不舍得你们,你,哥哥,还有娘亲都是爹爹的心头肉。但是爹爹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只能暂时离开你们一段时间……”
沈文茵听着张泽铭絮絮叨叨地和宝宝说话,情不自禁地泪落如雨。张泽铭把爱妻拉进怀里满怀柔情地亲吻着,“别哭了,哭的我心都碎了。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沈文茵强忍住泪意,走进里屋,给张泽铭收拾行囊,一边收拾,一边偷偷地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