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陕州保卫战打响以来,经历过上一次战争洗礼的城中百姓就开始了战战兢兢的生活。城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军营中,无论他是儿子、兄弟、父亲还是丈夫,都牢牢牵挂着亲人们的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是不可避免的,城中百姓都在无可奈何地等候着随时可能宣布的不幸消息。同时,百姓们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陕州守军身上,期盼他们早日击退敌军。
每天清晨,人们隐约听到战鼓的咚咚声,人仰马翻的厮杀声。那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人们想不去听它,想用谈话、欢笑和不断的工作来掩盖它,假装史朝义的军队不是正虎视眈眈地窥伺着城中,可是耳朵却偏要竖起来去听那个声音。
陕州城是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态,因为尽管百姓们手中都有工作,可是大家仍然在用心谛听着,谛听着……每天总有百十来次,他们的心会突然惊跳起来。是不是战鼓又敲起来了?是不是厮杀声更响了?还是这些都只是他们的想象?这次张泽铭大人会不会把敌军挡住呢,他会吗?
人们的恐慌只是被暂时掩盖着,没有公开显露而已。随着伤亡士兵的数量日益增多,人们日益紧张的神经如今已接近爆裂点了。凄风惨雨、暗雾愁云,人们的心也是阴沉沉的。
日出日落,同心协力的坚持,随着敌人一次次被击退,城中百姓的心渐渐乐观起来。一种严峻的决心和雄心勃勃的希望开始在每个人的心中滋长。人们似乎从阴云密布中找到了一线灿烂的光明。
百姓们义务组建了几个收治伤员的医疗所,平日里羞涩的女人们自愿到医疗所里帮忙。沈文茵的积善堂就是期中的一处。沈文茵将张俊和张敏交给红梅和玉儿照看,自己每日里不分晨昏地守在积善堂,尽心尽力地帮助余清风为伤员诊治,熬药,包扎伤口……常常一忙就是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满身血污,却不愿意回家。因为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似乎只要沈文茵拼命地忙碌,就能分去张泽铭身上的一点压力一样。
“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好,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文茵脸色苍白地苦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坐一坐就好。你若是撑不住就回去吧,毕竟怀着孩子呢。”
碧云分拣着手里的药材,头也不抬地说:“小姐,我和你一样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我就……想他……万一裴大哥……”
沈文茵站起来把哽咽着的碧云搂进怀里,“不会的,不会的。裴文武艺高强,绝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碧云抹去脸上的泪,点了点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分拣药材。
沈文茵看到一个伤兵肚子上的纱布渗出血来,忙走过去给伤兵重新上药、包扎。
伤兵迷迷糊糊地看了沈文茵一眼,“多谢夫人。夫人不必忧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沈文茵端了一碗水给伤兵喝,“小兄弟,这场仗我们能打赢吗?”
伤兵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水,“能打赢的,夫人!敌军比我们伤亡更加惨重,他们攻不进来的。”
沈文茵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到余清风手中的纱布用完了,忙把手边的纱布递给了余清风。
余清风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他已经不眠不休了几天,连话都不想说了,全凭意志力在苦撑着。
张泽铭又一次击退了前来攻城的敌军,站在城墙上瞭望着敌军的动向。
寒燕山走到他身边,“大人,沈勇传来密报,史思明前来督战。”
“沈勇、张吉现在和史朝义的关系怎么样?”
“禀大人,两人已经获得了史朝义的信任,顺利成为了史朝义的心腹。”
“我听说史思明不喜欢史朝义,有心废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史朝义心怀怨恨,一直隐忍不发。你告诉沈勇挑拨离间计可以使用了。”
寒燕山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是,大人!”
张泽铭一身戎装,昂首挺胸地伫立在城墙上,神色冷峻地回想着史思明上次攻城时,城下血流成河的情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史思明冷笑着,喃喃自语:“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