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逃难
“啪啪啪”屋外有人敲门，碧云强忍住悲戚前去开门。
“碧云，老夫人让你们快点趁夜逃走！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贼军凶悍得很，老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们别再磨蹭了，快点走吧！”
“知道了，姐姐。我们马上就走。”
碧云看着老夫人的丫鬟走出了院门，转回身看到沈文茵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在麻利地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碧云走过去，哭着说：“小姐，我来收拾吧。”
沈文茵一边收拾，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收拾自己的吧。既然要逃命，就不要带太多东西，将紧要的拿上就行了。”
“好的，小姐。”碧云看到沈文茵神色如常，心也稳了些，开始把自己珍贵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包裹里面。
主仆两人很快收拾好了，每人背着一个包裹走出了房门。沈文茵站在院中，在朦胧月色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一年的院落，心伤不已，泪潸潸地走出了院门。
令狐府悄无声息，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亮光，像是所有人都睡着了。怎么可能呢？今夜的令狐府注定所有人都寝不安席吧？沈文茵满腹辛酸，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令狐府。
碧云紧跟在沈文茵身后，脚步匆匆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突然，前面火光冲天，贼兵们令人恐怖的叫嚣声从远处传来，沈文茵忙躲闪到旁边的阴影处，紧张地眺望着远方。
碧云紧挨着沈文茵，声音颤抖地问：“小姐，我们去哪儿？”
沈文茵眉头紧锁，是啊，去哪儿？沈家的人全都死了。现在谁敢收留她们？不去揭发已经不错了……“碧云，我们不能走大路，只能从小路出城。你知道出城走哪条小路最近吗？”
“我知道。不过小姐，咱们就算到了城门也出不了城啊？”
“先去看看再说吧。只有出了城，咱们两个才能活命。”
碧云闻言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拉住沈文茵的手，朝一个狭窄的小胡同跑去。月色不明，两人在胡同里跌跌撞撞地走着。白天的厮杀，敌军的残暴，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鸡鸣狗吠声都听不见了，连畜生都噤若寒蝉。
碧云带着沈文茵七绕八拐地靠近了城门，远远看去，城门紧闭。守城的将士已经换成了贼军。主仆两人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想要出城，难如登天。
天色一点点变亮，守城的贼军打着呵欠开始吃早饭。城门也打开了，进出城门的人寥寥无几，贼军盘查的很严。
沈文茵和碧云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城门处的动静。
碧云看着沈文茵面沉似水的脸，“小姐，你饿吗？我去找点吃的吧？”
“这个时候我们两个最好不要分开，你是不是饿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吃的。”沈文茵严肃地看着碧云。
主仆两人在胡同里穿梭，一直走到远离城门的一户人家，才停下了脚步，砰砰砰地敲门。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到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连忙让她俩进去了。
沈文茵看着老婆婆慈祥的脸，恭敬地说：“谢谢婆婆！我们两个落难之人饿得饥肠辘辘，想要讨口饭吃。”
老婆婆看着沈文茵白皙的脸上满是灰，叹了口气，“有饭有饭，可怜人啊！”
老婆婆生火做饭，沈文茵和碧云一起帮忙。很快一顿简单的饭菜就做好了，不丰盛但足以果腹。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吃饭。老婆婆看着沈文茵吃饭斯文的样子，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又看了看碧云的穿着，再联系昨日的杀戮，老太太大致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跑的好。”
“婆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城中已经没有了我们可以容身的地方。”碧云边吃边说。
“你们两个若不嫌弃，就留在我这里吧。我两个儿子昨天都战死在城墙上了，家中只剩下我这孤老婆子一人。这乱糟糟的世道，我也活够了，巴不得早点死了去陪他们爷仨儿……”老婆婆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沈文茵的眼圈也红了，嘴唇哆嗦着，“谢谢婆婆……”话未说完，泪水便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碧云看着沈文茵擦不干的泪水，想到从昨天到现在的遭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女人哭作一团，互相擦着泪，互相安慰着，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沈文茵心中的郁结和伤痛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强作欢颜地看着老婆婆说：“不瞒婆婆，我叫沈文茵，这是我的丫鬟碧云。我们沈家的人昨天全都死在了叛军手里，令狐少爷为了自保将我休了，我们两个被赶出了令狐府。婆婆，我如今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丫鬟，您若不嫌弃，我便认您做干娘吧。”
老婆婆拉住沈文茵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沈老爷受黎民百姓敬仰，为保我陕州百姓泪洒黄泉。沈府上下都是无愧天地，名垂千古的忠义之人。我老婆子无功无德，怎敢轻慢了小姐。我愿意做小姐的仆人，伺候小姐左右。”
沈文茵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好紧抱着老婆婆，哭了起来。三个天涯沦落人又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哭死去的至亲，哭民不聊生，哭这暗无天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