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来,她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印象中熟悉的肥皂香,她委屈的低喃着,声音嘶哑话语让人垂怜“妈妈,我痛,我很痛。妈妈……”秦朗一把抱起浑身冰凉的江西窗,就连雨伞也弃于一旁,他整颗心也泡在了雨水里,幸好,刚刚那一刻他几乎以为她真的死去了,提到嗓子眼的心轻松了一半,还有一半因着她苍白的容颜还在跳动着。
梁祈正准备吩咐司机开车出去找江西窗,打了十几通都不接,后来竟关机了。回首便见秦朗抱着陷入昏迷状态的江西窗冲了进来,一进屋就开始喊人“快找条毛巾,煮姜汤。梁总,快打电话给医生。”
讲完这番话也不顾梁祈说了什么,抱着江西窗就三两步上了二楼,饶是抱着一个人也丝毫不见负担。梁祈叫了医生,阴翳的眼神沉思了半响,捡起被丢在玄关江西窗的包包,里面的东西被雨水浸泡后都变得模糊不清,一叠纸吸水后沉甸甸的有了重量,夜晚的暴动,夹着电闪雷鸣,一棵树不幸被雷神劈中,一阵火影后冒着浓烟,恶劣恐怖的景色都不及他面上的山雨欲来的隐雾漫天的恨之入骨,下一秒把手里的手机砸向一米多高的镜子上,“碰”的一声,镜面四分五裂,映着梁祈那张瞪着眼睛阴寒的表情,跟背后的家具融成了一景。
江西窗发起了高烧,下意识的不想醒过来,恍若坠入了梦靥中,似梦非梦,朦胧中有很多镜头在脑子里飞来飞去,她坐在不知名的地方伸手去触摸,却把距离越拉越远。她只能紧紧的拉着秦朗的手,才不至于掉入黑暗的深渊。身子难受到如放在煎锅里,一时冷一时热,有毛巾贴上了她的头发轻轻擦拭,她追逐着那股温柔,找寻着令她舒适的温度,两手环抱着秦朗的腰,惶恐不安的哀求“不要走,不要走…..”
这是秦朗第一次见到她这般脆弱的样子,高中的她飞扬跋扈,他常看到她在校园的篮球场一遍遍投篮,技术烂到不行,投十个才中一个,有时一个都不中。每次都只是奔跑着捡起滚落远处的篮球反复尝试,他看不过走到她背后就着她的手一举得中。她露出惊喜的目光也不忘揶揄一番“不错嘛,就免了你偷看的罪名了,以后教我打篮球吧。”那段时间是他带满笑意的记忆,近身教她打球难免会有碰撞,两个人的汗味融合在一起,他们两个就如相识多年诉说彼此的心事,分享同一瓶水,相互帮对方擦汗。她那时还是娃娃脸,她大多数是垂着眼休息,他便借此机会好好的看她。有一双大眼睛,睫毛很长,如一对蹁跹起舞的蝴蝶,两腮因着运动染上了如胭脂般的红润,脑子里突地有坏想法萌发,下一刻他就付诸行动了,低头亲吻那抹嫣红。她吓得征住了,很快起身就把自己扑到,拳脚落在自己身上,气急败坏的怒喝“你竟敢轻薄老娘,不想活了是不是,看我的降龙十八掌。”轻易的把尴尬分离了去。
现在的她似乎只留一口气了,闭着眼睛嚷着痛,保姆很快就端着姜汤进来了,还拿着干净的家居服。他稍微挣脱了下,被抱得更紧,嗓音微弱低如蚊鸣“妈…不要丢下我。西窗会乖乖听话的……”
梁祈见此,心情更加烦躁脸色凝重得可以演恐怖片了,他上前把江西窗的手抽出来,她失了依靠双手临空乱抓,秦朗把冰凉的手包在手心里亲吻,轻声哄着“乖,先换衣服,换好衣服我再来陪你。”她答应的嗯了声,闭着的眼眸微微颤动,听话的松开了手。
两个人退了出来,秦朗见梁祈面无表情,询问道“梁总,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方靛那小子让江西窗难过了?”
“这件事你别管,是多年前的事了。她就是想她妈妈了,这丫头,一刻都不让我省心。秦朗,之前西窗在申天的股份你找过律师了吗?是不是真的?哼,江申一家人真的欺到我头上来了,这下我再不用碍着西窗的心情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我已经找律师核实过,是真的。不过我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会松口,明明我前几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决口不提把股份交出来,这么轻易反而像有什么阴谋一样。”
“你只要密切注意他的举动就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别让江申那个混蛋有什么机会乘虚而入……”
谈话间佣人已经带着医生到了,保姆也帮江西窗换好衣服打开了房门,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病人情绪起伏很大又淋了一阵雨,现在初步诊断是发高烧,我先帮她打支退烧针,要是下半夜还是发烧的话,得送医院,不然发展成肺炎就麻烦了。”
“梁总,那就送医院吧。”秦朗焦急的说道。
“不,等等吧。她很怕医院那种毫无生气的地方,她就是在那种地方看到妈妈的尸体的,我担心她受不了。”
刚把医生送出门,方靛的车就停在了门口,明显是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淌着水,穿着的睡衣扣子也扣错了两颗,脚下蹬着一双棉鞋。雨已经停了,还是能看到裤脚处零星的泥滴痕迹,可想而知他有多着急。
“她怎么样了?”梁祈没有回答,盯着他的衣襟看,他低头一瞧,略带不好意思的整理好了扣错的扣子“来得急,一时没注意。她还好吗?”
“还在发烧,你上去看看她吧。我想她最想看到的人的是你。”
梁祈吩咐保姆给方靛换了湿了一半的鞋子,方靛不好意思的道谢。只想有孙悟空的千变万化,把自己变成一个雕像,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病房里秦朗握着江西窗的手,不知觉带着幸福的神情,听见门响他下意识张望。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相互厮杀了九九八十一回,秦朗收了笑容,方靛也凝聚着暴怒的态度,整个房间里骤时冷了下来。
方靛此时就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别人抢走了挚爱的玩物,而这个人还是处处与自己争斗的情敌,深藏不露埋着自己的爱意,如水滴一样毫无间隙融入他们之间,这样他能不气吗?可碍着病着的那个人,还得假装大方的虚伪礼貌的打招呼“嗯,你也在啊?西窗交给我来照顾吧。”
“不麻烦,等她退烧了我就走。”
“还是我来吧,秦总监不是很忙的吗?有很多公事等着你解决。”
“照这样说的话,方总的工作更多不是吗?毕竟管理一家游戏公司还是得有很大心力啊。”
梁祈早在门外听得不耐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争吵,真的一遇到女人,男人也变得斤斤计较了“好了,别吵了。方靛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你,留在这里看着西窗。”
秦朗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把空着的那只手更为大胆的覆在她的手上面,方靛一僵,顿时被怒火烧得糊里糊涂,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要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把他当成空气忽略掉,毕竟秦朗平时不会像今天这般挑衅自己,定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西窗才惹得他这般。饶是做好了觉悟,看着那两人心口还是微微哽得慌,一口气吞不下去又呼不上来。
梁祈一把拉着方靛大步走出了房间,他的书房干净简洁,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根本看不出这是梁氏总裁的办公的地方,他示意方靛坐下,良久,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十分艰难语重心长开口“方靛,我知道你跟西窗认识很久了。老实说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那个害过她的女人是你的小姨这件事我真的难以介怀。可那孩子是死心眼,我也就认了。我知道你介意她当年离开的理由,我今天就把这一切通通告诉你。只是希望将来你能好好对待她。”
外面已经恢复了静谧,这片住宅区好在隔离了繁华了街道,徒留了世外桃源般的与世隔绝。方靛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听着梁祈口中的一字一句,如一把利刀刺进他的心口,好几次他都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很想叫梁祈不要说了,可摁住心脏的痛苦也不及躺在十几步远的那个人千分之一痛。他垂首,牙齿死咬着嘴唇不出声,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在柔软的沙发上,几秒后便陷入里面,只留一滩水迹。窗外偶有车辆驱过,只留一盏台灯书房让方靛的脸模糊不清,走近看的话,还是能瞥见沙发上眼泪的痕迹跟他颤抖肩膀上方那双早已哭红的无能为力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