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事故如一场猛烈的台风,来之匆匆去也匆匆。那对自作聪明的绑架犯兄妹在逃往法国的途中被一群黑衣人拦下了,ANNA奋力抵抗中了一枪,那颗子弹就卡在胸口,只差一分就丧命,紧接着警察接手了这桩案子。那对愚钝的兄妹怎么也不会想到,装钱的皮箱里还有一个夹层,里面镶着一个精巧的追踪器。
至于那两个同伙,被秦朗跟齐于岩揍得分不清面貌,用麻袋装着丢进了海里,淹得半死不活才交到警察手中,没有人觉得解气,因为他们犯下的罪不容恕。
黄芩当时昏迷了,并没有目睹那惨烈的一幕,灾难并没有波及到她。大家都想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命运向来残忍,把一个个满怀希望的虔诚信民堕落成黑暗囚奴。
十分钟之前,一架飞机正飞上前往意大利的上空,秦朗关了手机,空姐推着饮料轻声询问“先生,要来杯饮料吗?”他恍若未闻,空姐连着叫了好几声,引来旁人的瞩目,他才稍微回过神,抱歉的浅笑“谢谢,给我来杯白开水。”
摸到手机冰冷的躯壳,一片漆黑,刚想按开机键再看看那个人的样子,被空姐温柔的提醒飞行中不能开机。他只能望向外面的景色,跟天空离得这般近,云朵也不若在地上瞧着遥不可及,恍若触手可及。他疲惫的躺在椅背上,脑子里光怪陆离的想法似把自己的力气消耗干净了,身后熟悉的国土在飞行中一点点偏远,陪在她走过的栽满枫叶的幽静长路,一起打球的喧闹篮球场,宁静的画廊,巧笑嫣然的面庞,是不是也会隔着距离慢慢的消失在记忆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强势的跟自己打招呼“嗨,单挑吗?”
缓缓的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三个月前救出江西窗的那天,即便被方靛包得紧紧的,脖颈上触目惊心的烫伤痕迹一大片,看得见的地方如此,看不见的地方呢又藏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口呢?可她的眼睛无神无色彩,如行尸走肉。
医生检查完毕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对着三个心急如焚的人说道“歹徒很残忍,她自脖颈以下都是烟头烫出来的伤痕,胸口的部分更为严重,应该是在挣扎过程中弄的,这些伤都是小事,加以调养就会好起来。你们到得及时,她没被惨遭。可是,”他停了停,又再次开口“她不对劲,感应不到痛觉了,她抓在手里的铁片渗进了皮肤了,我以为她昏过去了,没打麻醉针,整个过程中包括缝针,她都是麻木的看着的,手术完毕后我才发现她是醒着的,那么深的伤口,她吭都没吭一声。你们找得到她以前的病例吗?或许之前她得过心理疾病吗?她的症状比较像是受了大刺激后复发的状态。”
方靛顿觉当头一棒,脑子里嗡嗡作响,脑袋的眩晕还未平复,他腿一软接着秦朗站稳了身子,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没错,她以前也被人绑架过,那之后得了癔症,修养了两年才好起来。医生,你说可能是再次伤害吗?又会跟以前一起再也不认识人?”
“情况不太乐观,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因为是二度伤害,对她的影响更大,特别是精神上,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带回之前的心里医生那里继续治疗。”
“那积极治疗会恢复跟以前一样吗?还是说一辈子她就只能这样了?”方靛不死心的追问,势必要得到最好的答案才罢休。医生摇了摇头,眉目沉重“一般来说,心理疾病不向身体的疾病能够通过手术药物康复,只能看病人的意志,如果她的潜意识里抗拒这样的痛苦,她就会把自己困住封闭自己,我们会建议家属保持好良好的心态,会有奇迹发生的。”
奇迹?呵,医生对于无药可治的病人都会用上这奇幻代表者希望的两个字,众所周知,这样的比例少之又少,对着棺材哭泣的家人多之又多。他颓然的走出办公室,再也支撑不住摔在走廊的椅子上。
秦朗跟齐于岩在听到方靛说出那些话后早已震惊不已,那个活泼开朗,偶尔毒舌取笑他们的人以前竟也遭遇过绑架,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冥冥中到底还有多少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方靛你说清楚,你不是跟我一起都是过了五年才见到她的吗?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朗试图在方靛口中得到答案,治好心中疼痛的缺口。方靛两手支头,良久才有细碎痛苦的声音传来,一五一十,把梁祈那天说的一番话全然如吐苦水般倾述出来,走廊很安静,有护士推着车缓慢的经过,方靛讲了很久,好几次抑制住痛哭的冲动,心口也剧烈的煎熬着,他只能捂住胸口才不至于让心碎成一地。
同样遭遇锥心之痛的还有一人,秦朗听着那熟悉的名字被方靛咬牙切齿的喊出来,从小到大他同样憎恨着,无数个睡不着的日子里,他呆在黑暗里听着母亲隐藏的哭喊声,他都恨不得撕碎谢永生。他做了什么?该死的他怎么还敢玷污自己呵护至宝的如向日葵般的女子。
他多想自己听不见,纵有耳鸣般的感觉,还是听清了一字一句,方靛艰难的讲完了,他失了心魂的询问“你说那个变态叫什么名字?”
“谢永生,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不相信的又追问“你确定吗?你确定吗?”“他已经入狱了,在监狱里吃得好住得好,他毁了一个人的未来,可他除了自由什么都还拥有。”
潜藏的侥幸即刻倒塌,摇摇欲坠的城墙里还不死心的伫立着,还怀疑什么呢?难道还会搞错?难不成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还有谢永生这样可恨混蛋吗?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就好像不承认的话他便还可以爱着思念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他的继父对她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试问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她身边。他不想承认他竟无法再爱她。
秦朗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从听闻这一切后他都觉得是一个笑话,荒诞可笑,他没有告别跑出了医院。早就知道谢永生因为犯事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可母亲病重他并没有太多就精力去关心那个无所事事的无赖,殊不知他伤害的是江西窗。
他拦下了的士,手心都是冷汗,他急切想寻找一颗定心丸,把惊人的消息压制下去,他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谢永生亲口的承认,那时那时他就要断了心中的念想,不听不闻不问不想。
奔波了快一天,飞机在跑道上渐行渐远,出了机场后一刻都没停留到了监狱,他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打冷战,就如那年母亲被流氓打到头一样紧张恐惧,谢永松很快就出来了,剃了光头配着刀疤似一个黑社会老大,依旧面目可憎。他瞧见是秦朗,不免冷嘲,拿起手边的电话“真奇怪,你竟然会来看我。怎么,混不下去?来找老子叙叙旧?”
“废话少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入狱?”
“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都过这么多年了,我都不记得了,嗯,我想想,那娃娃叫什么名字来着,江西窗,皮肤跟水做得一样,又滑又嫩。”
秦朗暗藏最后一点小希望彻底破灭了,怎么还会心存期望,骗自己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如何自欺,只是不想放手罢了,多少年了,他跟命运争斗,最后还是斗不过,他灰溜溜的败下阵,还失了自己的心。
“你这个禽兽,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他用力的摔了电话,拳头砸上那扇透明的玻璃,根本造成不了伤害,还是吓得谢永生起身后退了好几步。警察见到秦朗激动的情绪,两个人一人拉着他两只手,阻止了他发怒的动作“先生,请不要激动,再这样我们会告你妨碍公务罪。请离开这里……”
他被提出了监狱,那扇蓝色大门缓缓的升了下来,他左手扶墙,头垂得低低的,闭上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横空跑了出来,顺着眼角缓缓的落了下来,在炎热的地面上一下子就被蒸发掉,了无痕迹。
秦朗抚摸了下红肿的拳头,委屈得如一个孩子“妈妈,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我一定回到过去带着她走。”
那年,江西窗跟方靛分手后,曾开玩笑的跟他说“要不我们私奔吧,去哪里都好,我想离开这个连空气都很浑浊的鬼地方。”他怎么回答的,他说“真的可以就好了。”停在空气中深沉的嗓音回了一声“好。”答应你,我带你走。迟了很久的一声好,却注定了迟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