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17岁的事情吗?如果问李婉约,她一定会充满幸福的表情回忆起,草长莺飞的三月,她背着书包撞到了骑着单车的江申,一脸骄傲的质问“你干嘛撞我啊,是不是没长眼睛”那时候的江申没有皱纹也没有啤酒肚,身体修长而结实,他支着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她,同样狂妄“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冲,你家没教你对长辈说话要礼貌吗?”其实他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装着成熟老气横秋的说话,她扑哧一笑。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清那天她穿了哪件衣服,梳着什么发型,天气状况跟相遇地点,即使被重新拆迁重建她都会时不时回去重温。
如今呢,他再不是以前的样子,一下班就记着江西窗回家了没然后呆在书房,不过问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他夸的醉虾很好吃其实是她做的,还烫到了手指。她苦笑得想着以前的一幕幕,这些年来她的心思都吊在他一个人身上,可他心里却装着工作,亡妻,江西窗,只留一个小小的角落给她跟江昂。
她抵着脖颈拿着水果刀的手在颤抖,已经划了一条血痕,顺着刀子的边沿流出来,方紫脸色剧变,碍着手背被划了一刀也不敢上前,只得焦急的望着门口,上天兴许是听到了她的期盼,门打开了,进来的是方靛。他来得很急,大热天的整件衣服都湿透了,气喘吁吁的环视着众人。
“哥,你回来啦?小姨,快放下刀子,我哥回来了,他会想到办法帮你的。”
李婉约眉色松动,还是没有放下刀子,又往前逼近了几分,方母已经吓得瘫倒在方费礼的身上,闭着眼睛不忍再看。方靛解开了最上边的衬衣扣子,诱导的跟李婉约打着商量“小姨,你放下刀,我们有话慢慢谈,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慢慢谈,怎么慢慢谈!那个梁祈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申哥被他设计了,我也欠了这么多钱,申哥要进了监狱我跟小昂怎么办,我们怎么活得下去。方靛,你呆在江西窗身边,一定有办法说服梁祈放过我们,你去说说好不好,我不能失去申哥,我不能啊……”
方靛长吁一口气,他几个月来都陪着江西窗,所以梁祈做的事情他几乎不知晓,方紫在电话里断断续续,一时间他还理不出什么头绪,现行的办法只得先稳住李婉约的心思“小姨,你听我说,梁总并不是斩草除根之人,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凡事都有转机,先放下刀子好吗?”
李婉约迟疑的看着方靛,细细体会方靛的话中有几句真几句假,自从法院传票来了后,她就一直胆战心惊,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她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对于这些变故无疑是雪上加霜,可她不能倒下,小昂怎么办,他还小,被同学知道有个坐牢的父亲,他该如何立足。她缓缓把刀子拿离脖颈,她听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要松开时,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又把刀子移回原位威胁说道“我不相信你们。父亲嫌弃申哥太吊儿郎当骗我说他变心了,姐姐说会帮我还不是骗了我,你把梁祈叫来,我要他亲口答应我会放过申哥,不然我就捅下去,快……”
其实她全身肌肉都僵硬了,也没多少底气,只不过仗着这些是亲人不忍她受伤才这样豁出去,她猜测方靛会这样做,果然他二话不说就打了电话。
等待的途中方母试图说服她先放下刀子再坐下来休息一下,可李婉约显然不接受这个提议,双目阴鹜,身子都蹦得紧紧的如一根弦。
梁祈来得很快,他没有太大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从踏进这扇门开始,他就紧紧盯着李婉约不放,森然凌冽的气息让她暗自心惊,她往前走了几步,稳住心神“梁祈,你听着,你不放了申哥我就死在你面前。”
梁祈冷笑,整了整西装袖口,犹带着不慌不忙加之淡定的态度,眉眼一抬“那你死吧,如果你一刀下去没死成,我不介意再帮你捅几刀。”说完他饶有兴致的盯着李婉约,嘴里笑意不减。
李婉约却退却了“你……”犹豫了很久,她在心里想了很多个方案,该怎么去实施,最终还是认命的划下去,方靛早在一旁看清楚了她的小动作,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扭开她动作的手,手上一使劲,她的手无力刀子掉在了地上,发出碰撞的清脆声。
“还想死吗?你的命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值钱。就算你死一百次都无济于事。怎么这会倒成了被害者了。你挺着大肚子去找我姐姐时,你在江申面前做双面娇娃时奥斯卡都要给你颁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可怜。还要我再说吗?你跟谢永生私底下一直有联系,是你指使他去绑架西窗的,还有什么呢,我怎么忘记了最重要的,谢永生为什么会见色心起,你跟他说秦倾故意抛弃他选择了江申,竟然她这么忘恩负义,绝不能轻饶她的女儿,让她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我说的对不对?”
李婉约瘫倒在地上,没错,梁祈说的都没有错。她介意那对母女在江申心中的位置,无论她怎么动摇,江西窗怎么惹事,江申都丝毫没改变过。嫉妒跟恨占据了她的心思,她计划了这一切,精密而周详,当这个秘密被赤裸裸的抛之于世时她清楚看到了姐姐眼底的失望,还有一屋子人的震惊,她怔怔的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一声闷雷,倾盆大雨。她的声音脆弱绝望“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祈走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止不住嘲讽跟不屑“你可以用钱收买当年的那些人,你以为我就不可以吗?当年要不是为了息事宁人不想让西窗被人说闲话,你以为我会放过那些逃走的帮凶只抓了个谢永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一直在看着你,你做的每一件事妄想瞒过任何人。”
方母一瞬间觉得两只耳朵都嗡嗡作响,似听不见声响。她呆滞的从方费礼怀中挣扎出来,一步一步缓慢的蹲在李婉约面前,她看着从小到大宠爱的妹妹,有怜爱更多的是悔恨,李婉约在那样的眼神中痛苦的哭出声。方母轻柔的擦去她的眼泪,抬起她的脸,认真问道“你告诉我,这都是真的吗?”
李婉约哽咽的摇摇头,呜呜唔唔的捶着胸口,似控诉似解释,瞥见梁祈阴森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啪”的一声,方母狠狠的抽了李婉约一巴掌,止住了她的眼泪,觉得不解气,又反手抽了一巴掌,她用的力气很大,李婉约两边脸都肿得老高。
方紫惊讶的喊“妈,你干什么?”方母胸口剧烈起伏,若说几分钟她还存在侥幸心理,现在她就是愤怒不已“在你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父亲生意忙,所以都是我带着你,你做什么事情我都顺着你,就算那时候父亲拦着你不许你嫁给江申,我看你坚决还是说服父亲了,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做的这些事还是人做出来的吗?那个时候方靛已经跟她在一起了,就算你再恨她把方靛置于何地,是我太宠你了,我真后悔让你嫁给了江申。”深刻的悲痛充斥着方母,最后几句话她几乎泣不成声,方费礼拉起了她,把她拥入怀里,转过头不想再看地上的李婉约。
坐在地上的李婉约双手都在颤抖,她握紧了拳头,一屋子的人都投以鄙夷的眼光,如一支支针扎到她身上遍体鳞伤。她拿起地上的水果刀,一跃而起扎进了并未走远的梁祈身上,虽听到了声响,梁祈下意识的回身用手挡了挡,刀子还是割到了他的手臂,李婉约被后面的黑衣人捆住了手脚,一边踢着手脚一边撕裂的大喊“都是你,都是你,全是你的错,连姐姐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方紫从刚刚开始就没了思绪,她没想到外表温柔的小姨竟是个蛇蝎毒妇,简直在她心上砸了一个洞,她看过西窗的样子,有时候可以坐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说话,有时候闹上一整天,那样的西窗是她不熟悉的,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再不是记忆中那个抽烟帮她赶走太妹的美丽少女,她一遍一遍告诉西窗她叫房子,她总是笑嘻嘻第二天又忘记了她是谁。心痛苦恨交织在心头无处发泄,而给西窗这所以伤痛的竟然是她的小姨,这要她怎么接受?
梁祈用手按住流血的手臂,方靛赶紧拿着急救箱,熟练的用绷带涂好了药缠上绷带,他生怕梁祈会再追究李婉约的伤害之罪,此举透露着讨好的意味。纵然小姨罪不容恕,可江昂如果一小子失去了父母,无疑是最沉痛的打击。
并不是没有发现方靛小心翼翼,他好笑刚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梁总,江申醒了,他说想见你,跟你说江西窗的身世,你是现在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