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人交谈,未曾掩盖气息,诸人听闻,纷纷不解。言语交谈中,大智灵台清明,谈吐不凡,实在是没有半分入魔的迹象,何以要费尽周折封印他。
“修习涅槃经,并非一经沾染就会入魔,而是只要修习,随时随刻都可能入魔。一旦入魔,便会造就无边杀业,悔之晚矣,唯有防患于未然。如大正这般,只要除去体内涅槃之力,不再研习,尚可有救。如大智这般,不肯散功不说,涅槃之力历经十年,已完成一次蜕变,再难除去,再无他法,只能封镇,留待他日设法磨灭。”
听完大拙所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封印大智,依赖的就是大正五人的归灵法阵,如果大正化魔,归灵法阵就不复存在,到时候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神宗化身难以维持,渐渐淡了。末了,他忽然抬高了声音,冲着众人喊道:“我神宗并非天生就是无情噬杀之人,也罢,如果我破封之时,你们能让我看到这人世间的希望,我便放下杀心,自行化道,言出必践!”
远远望去,血云依旧不曾在月白和尚头顶聚集,浩荡长空下,也依旧只有他一人,是那般孤单,能与他相伴的也许只有身后那深渊般漆黑的漩涡。
阴沉之下,近千正道门人徐徐如林,战意高昂,如山般坚定。
起风了,月白僧袍随风恣意。万里黄沙中,只有他的头顶有一束阳光照射下来。在革刑看来,那和尚却更像是独行的布道者,面对千重难万重险,也不曾有半分动摇。
“前尘路远,漆黑如夜。噫吁嚱,不惧山高水深,道阻且长,唯叹万载不见后来者,使我孑身如旧!大道如歌,茫然若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且独自前行!”
唱毕,一袖扫出,风云失色。
段九章一步踏出,黑白铁牌敛尽周天灵气,爆绽出刺目的炽白神芒。
此刻的铁牌更像是把锋利绝伦的利剑,褪去钝拙,杀机尽显。
一剑出,无尽杀伐!
道门讲究无为平和,昆仑的道法多有凌厉,却也与此大不相同。
天地元气聚拢,汇聚成刃,与蜀山的归元天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玄天傲眼瞳收缩,看着那道剑芒,似乎想起了一段过往的秘辛。
大智也看出了异样,不及多想,剑芒已到了近前。大意之下,只能用手去挡。
只不过触及的一刻,他手上的神光竟然没有抵挡住神芒,如同薄冰一般破碎。情急之下,身形疾闪,饶是如此,肩头上仍是溅出一道血花。
此时此刻,这才是有人第一次伤了他。众人惊悸于那道神芒的的凌厉,也感叹大智的可怕。
“天道之下第一人,名不虚传。”大智淡淡地说道:“这应该和昆仑山上的那道剑痕有关吧?”
“一剑怒起,拔剑斩天!的确如此。”
“所见为障,你已入困境,如不勘破,难有寸进!”
段九章冷冷哼了一声,不予认同。
大愚走上前来,道“他的修为已经远超当年,非人力可及,道兄要以大局为重。”
“师兄不怕今日血流成河么?”
大愚犹豫片刻,道:“正道五派已准备十年有余,当不会…不会如先前那般狼狈。”
“可是归灵法阵?据传此阵连冥界至尊都能阻挡,草云庵也忒是看得起我。”
大愚点头,大智道:“也好,我也想领教下人间千百年来第一人的通天之能!”
“布阵吧!”
大正、袁道、沐知薇、火炎、苏潇各自应了一声,站住方位,五道归灵秘印张开,组成一个巨大的圆盘,悬浮在空中。
大智笑了笑:“原来如此,竟然将阵基和人身融为一处,可这样一来,纵然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汇入,又能发挥几成的威力?”
他缓缓举起手掌,一指朝天,纯正的佛家真力涌出,戳向那道淡如云烟的圆盘法阵。
轰隆巨响,五人剧震,脸色苍白,刚刚布下的法阵竟有崩溃之虞。
大愚手捏法印,催动灵气汇入法阵,紧跟着段九章等人也是如此。
法阵阵纹渐渐明显,初如云烟,慢慢化为水流,便如一泊小湖。五行灵气越来越厚,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来回转化,周而复始。
而大智那一指真力灌入,在其中搅起翻天巨浪。他于半空而立,体内的真力也像是无穷无尽,毫无枯竭之像,反而是沐知薇几人渐感吃力,大汗淋漓。
如此强大的灵力洗伐全身,于五人有莫大好处,如果能撑过去,修行之路必定一片坦途,不可限量。
只是,大智就像是座高入云天的大岳,磅礴无尽,毫无颓势。
“不够,还是不够!”缘惠盯着那道阵纹,道:“毕竟不是真正的归灵法阵,汇入的灵力恐怕连两成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大家快去帮忙。”
众人御空而上,虽不如前人那般修为醇厚,却胜在人多,足有千人之众。
转眼间,湖泊变成汪洋,靛青浓郁,粘稠如胶。
那座大岳这才不支,飘在半空的身形难以保持,渐渐下沉。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哼,火炎已经支撑不住,他所在的一角法阵灵气紊乱,似有崩塌之像。
“革刑,去帮他!”木叶道人突然喝道。
革刑一怔,正要发问,木叶道人有道:“无需多想,过去即可。”
不及细想,来到火炎近处,却见他两眼空洞无神,于自己的到来毫无察觉。革刑连喊几声,都无回应,便伸手要去拉他。
甫一碰到火炎衣角,就觉有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拉住了自己,他一时站不住,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火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金戈钟鼎、碎冰寒霜、巨石昆山、古藤巨木一起飞舞,无边混乱中六道身影对峙而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是归灵法阵的内部!
火炎几乎是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大智高高飞起,俯视着几人,他很快觉察到革刑的到来,转过头打量着他。
大正等人也眼露异样,难以想象到还会有人进来,不过已经无暇询问。
这里是灵气的海洋,浓郁得化不开。刚一进来,灵气就充溢全身,在四肢百骸游走,舒泰无比。
尤其是火灵气,躁动着燃烧着……
革刑只觉得体内有着浩瀚无边的元力,徒手就能撕裂天地。
苏潇五人脸色苍白,头顶漂浮的五道归灵秘印正催动着无边灵气攻伐大智。
大智也不轻松,纵使修为通天,也有力竭之时,他没有归灵秘印,纵然感知到这里庞大的灵气,却无法调动。
“革师弟,你从背后攻击他!”袁道奋力说道。
革刑应了一声,惊澜剑上浮起赤红光芒,三清玄光横扫天际。
以他的修为,纵然三清玄光打中大智,也难伤他分毫,袁道只是希望他能给大智一些骚扰。可片刻过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三道玄光,太可怕了!
那已经不是三条玄光,那分明是三条狂舞的巨龙,每一条足足都有水缸那么粗细,而且也不再是青蓝紫三色,一律都是赤红的火焰汇聚而成。
大智感觉到了那可怕的威势,倏忽之间,背贴背的又长出一颗头颅,肩上也分出两条臂膀。
佛之大神通,一身双面两生相!
背后佛身作拈花印,须弥身发动,一手高举,化作法相,要将三清玄光拈在指间。
接连三声巨响,火光冲天,映地整片天地都忽明忽暗。
须弥法相散去,大智盯着革刑,茫然道:“你能进得来,说明你也是纯五行之身。没有归灵秘印,你却是如何调动这无边火元的,而且似乎更甚……莫非,你身上有何秘宝?”
秘宝?革刑登时明白,他能调动这里的火元,必然是因为火阳珠!
革刑被看得发毛,生怕他看出端倪,此间灵力充沛,发动三清玄光后也无乏力之感,更不停歇,太乙玄光破、十字诛魔斩接连打出。
不多久,正面的苏潇等人渐渐占据上风,背面的革刑却越来越吃力。他出手虽然威力无穷,奈何对方总能化解,而大智反手一击,就蕴含大道奥义,让他难以招架,只得以充沛的灵力硬抗。
数十合过后,正面五人不约而同加重攻势,动用了禁忌手段。革刑被压制的久了,一股怒气涌来,火阳珠生出一股纯正火精,灌入惊澜剑。
江河入海一般,火之灵气凝聚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剑柱,宛如开天辟地的巨斧!
虽然借助了归灵法阵,借助了火阳珠,但那的的确确是真正的归元天刃!
自从遇到言观,他已打开心结,再经浣髓丹培育,又与严落轩、幽冥四鬼、深潭恶蛟和鬼伥连番恶斗,前几日还受了祝融点悟,心性道法屡遭磨炼,于归元天刃早就摸到了门槛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终是突破。
那宏大的剑柱劈落,比之前段九章的十二星宫剑诀也不遑多让,这便是归灵法阵的奥妙所在,竟让一个后生小辈硬生生发出了天下第一人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