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归元天刃断裂,散落成漫天流光。日巡鬼君冲天而起,裹着滚滚魔气,震碎雷光,掀飞了星罗镜,回身一声魔吼,直震得众人心神欲裂。
他早已没了先前的儒雅,额头裂开,露出白森森的骨纹,整个身子也变得巨大无比,几乎挡住了半个天空。
他的双目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闪动着冰冷的幽冥之光,背后和肋下各生出一对骨臂,六条白骨臂膀舞动,把漫天的云层都搅碎了。
阴血盘上化出的魔王此刻显得格外弱小,反而被他一口吞下。
这才是他的本相么?世间真有如此身形巨大的生灵!
涅槃血魔都见识过了,修建平自然不会被吓住。他深吸一口气,潜龙仙剑上两道剑光纵横闪烁,十字诛魔斩逆上云天。
十字诛魔斩是蜀山的基本法诀之一,经他使出,威力十足,自然不是革刑、林慕云等人可比。那两道相叠的剑光飞在半途,又生变化,其上聚拢的元气原来越多,暴涨的光芒像是炬日一般耀眼,不断增大的体型几乎把整个天空分成四块儿。
到最后,光芒内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巨大的剑柱——那是两道十字叠加的归元天刃!
太微真人已经飞上天空,星罗镜回到她掌中,浩瀚无际的雷电裹住了她的身形,湛蓝暴躁的雷元汇集成一道支撑天地的庞大身躯,比之日巡鬼君更甚。
那身躯头戴神冠,怒目而视,左手雷锤,右手电锥,神威凛凛。
日巡鬼君手中出现一支数十丈长的骨矛,散发着诡异的血芒,撞上了十字诛魔斩。
雷锤电锥交轰,发出无穷无尽的蓝白电芒,倾泻而下的雷电瞬间把他淹没。
剧烈的轰鸣传来,骨矛破开了两道归元天刃,依旧朝着修建平刺过来。
撞击掀起的罡风刮得众人脸上生疼,修建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父亲——”修澜叫了一声,抢上前去。
“别过来!”修建平推开儿子,驭驶潜龙剑,人剑合一,撞上了骨矛。
同代的蜀山弟子中,修建平并不在最强的那几人之列,但作为为五大长老之一,他的舍身一击岂可小觑?
潜龙剑一往无前,精纯的道家神力蹦碎了骨矛,溅出漫天血光。余势不止,剑光直透苍穹,把擎着骨矛的那条骨臂也绞地粉碎。
日巡鬼君吃痛,怒喝一声:“一群蝼蚁,去死吧!”又一条骨臂挥舞,一只骨掌拍了下来。
修建平倒地不起,那犹如灭世之手一般的骨掌落下来,遮住了整个视野。修澜一生从未面对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纵然心中惊惧,却未后退半步,伸开双臂迎了上去。
像是天塌了一般,那股无可抵抗的力道直震得他眼耳口鼻中立刻渗出血来!
但那骨掌终究没有落下,停在了头顶。
他身旁,孙潜革刑一左一右的和他并排站在那里,脸上同样的鲜血淋淋,吃力地托着骨掌。
绝望之下,心底却是那般温暖。他忽然流下了两行热泪,嘴角一扬,竟是笑了!
苏潇、林慕云、古言心、南月轩、唐佑也没闲着,各自撑住了一根骨指,叶小蝉和祖晓宁也冲来帮忙。
日巡鬼君沐浴在雷电中,笑道:“以雷电攻伐,你当本座是那些寻常的鬼物?就算是真正的雷尊降临,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区区法相!”后背的两条骨臂张开,撕裂了雷电交织的神纹,犹如肢节一般从躯体上分离,双手合拢,十只骨指交叉,化作一方囚牢,把太微真人困在其中。
殷鸿雁犹豫不定,日巡鬼君的强大他都看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你们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日巡鬼君说道:“如果不是你们进来就贸然出手,你们的那个同伴当不会死在枉死魔琴之下。”
饲魔堂众人听他这么说,心头都是一喜,殷鸿雁难得放低了姿态,道:“是我等唐突,冒犯了前辈。”
日巡鬼君甚是得意,他先前不挑明此事,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怕他们联手,此时胜券在握,也使得殷鸿雁由衷折服。
“殷鸿雁,你可要想清楚,这人所谋祸及整个人间,勾连鬼族,可不同于正邪之分,必遭举世追杀。”困境中,太微真人语气依旧平和,只是却多了些忧虑。
殷鸿雁不语,日巡鬼君却突然大叫一声,庞大的骨躯快速后退。
他面前,一团冰蓝色的火焰剧烈地燃烧着,想要冲进他的头颅中。
骨臂撤去,那股压力瞬间消失,苏潇惊呼道:“不要做傻事!”
燃烧着的是一卷画,那是方沁歌的本体。画中清丽消瘦的身影透出一股决绝,凄厉的喊道:“他们为我而来,我绝不允许他们死在我之前!”
“燃烧灵魂之火,势必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你是疯了么?”
“我本就从未想过要入轮回,再受命数的折磨。即便我死,也要拉上你陪葬!”
日巡鬼君狂笑,道:“小小蝼蚁,也敢妄谈命数。命轮要你如此,无论生死你都无法摆脱!想拉我垫背,可你终究太过弱小,纵然是燃烧灵魂之火也于事无补。”
灵魂之火一旦点燃,就无法熄灭,且会引燃一切接触到的生灵的灵魂。
他自然不敢直接触碰,又一支骨矛出现在手中,朝着剧烈燃烧的画卷掷了出去。
“命轮无法反抗,你只能承受!”
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那一瞬,是如此的突然,就像前一刻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下一刻就是终结。
时光走的那么快,就是想回味一下这一生的苦涩都不能。
快乐的,痛苦的,喜欢的,讨厌的,此刻都分不清,记不得了!
叶枕衣,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或许就是最后的执念吧!
没有人觉得能从那支骨矛下救下她,又或许觉得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天空突然破开一个口子,露出一片黑暗。黑色的裂口中,一道比闪电还快的身影落下,一抬手竟然就此摁住了那惊天之势骨矛!
日巡鬼君大吃一惊,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并未理他,转身看着燃烧的画卷,叹道:“真是个痴人!”
他一身布衣,两鬓微白,依稀是个中年文士打扮。
“是他!”革刑惊道。
“你认得此人?”孙潜问道。
“那日在京师太傅府的寿宴之上,我曾看见一个怪异的中年文士,而你们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正是此人!”
他相貌很是普通,便是紧盯着细细查看,也找不出一点出奇之处。只是不知怎的,哪怕稍一转目,就再也记不起他的模样,好似从未见过此人一般,脑中只剩一片模糊……
身在咫尺,却也不能察觉,即便看见,却让人记不住,生生把这记忆从人的识海抹去,这是何种大神通?
苏潇上前行了一礼,道:“请前辈救救她!”
“灵魂之火已经燃起,我也无可奈何。”
画卷已快烧尽,片片飞灰散落,慢慢隐没。方沁歌看着那人,不知是喜是悲,也不知是否解脱。
中年文士依旧平静,翻手把那骨矛握在手中。日巡鬼君如临大敌,收回了困住太微真人的两支骨臂,全神戒备。
“前辈——”殷鸿雁来到近处,对着中年文士弯腰行礼,道:“这位日巡鬼君乃是同道中人,不知前辈与他有何过节,晚辈斗胆,愿做个和事佬儿,替两位调解调解。”
身为三大护法之一,殷鸿雁在饲魔堂中的地位极高,能被他这般恭敬对待的人,来历必然极为可怕。
“你认识他?”日巡鬼君问道。
“不认识,不过这位前辈身上有我饲魔堂门人独有的‘缚魂印记’,乃是同门,这决计是错不了的。”他虽然这般说,心中仍不免怀疑,以他的地位,饲魔堂的上层人物他都认识,可眼前这人神秘莫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中年文士全然没有理他,一番思绪仍旧是在消逝了的画卷身上。
“如果前辈觉得晚辈不够分量,那就——”
“聒噪——”
骨矛裂空,前一刻还在中年文士手中,下一刻就穿透了殷鸿雁的胸@口,死死地把他钉在不远处的山体上。
殷鸿雁先是惊诧恐惧,看着胸前的骨矛,剧烈的疼痛传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日巡鬼君一声怒啸,先前被修建平毁掉的骨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来,整个人如同一只遮天蔽日的白骨蜘蛛,六支骨臂齐震,朝着中年文士刺过来。
中年文士视若无睹,一指虚点,指尖血光绽出,一点血芒冲着鬼君打过去。
那血芒去的极快,直接打在鬼君额头的骨纹上。
六支骨臂聚在一处,变得更加巨大,相较于那个只有常人大小的身影,更像是座天际落下的山峰。
中年文士不避不闪,一跃而起,所过之处,骨臂寸寸裂开,崩碎成齑粉,丝毫奈何不了他。
被那血芒击中,日巡鬼君惨叫,额头的骨纹紊乱,险些崩溃掉。
他还没来的及喘息,一只巨大的手印显现在空中,浩荡着十方魔威,碾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