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卓老先生吩咐走后,他下那冰床都难,地如锅贴,脚贴上去都烫的不行,乔南甚至觉得汗毛已被热气瞭尽,惹来那群老人阵阵哄笑,他羞愧不已,
随着时日渐长,或许是皮厚实了些,他下床走动,在老人嬉笑之中,迈出一步,便仓皇跳上冰床,捂着脚丫,呲牙咧嘴起来,凶神恶煞带刀疤的老人笑的前俯后仰,
“小娃娃,你就安稳在床上躺着吧,将军的“火”字,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放弃吧放弃吧,”
他倒是倔强,如先前在“不周”那般,说他百般不可能做到,他便做千遍,一次次迈步,一次次气喘吁吁,直到能坐到地上歇息,和那老人解释什么是产科,什么是医院,距离卓老先生那块石头,倒是还远,不过他觉得自己能做到,
“这产科啊,就是生小孩地方,也就是我老娘生我的地方,”他现在和这帮老人已经打成一片,语言中也多调侃,生活化很多,
“产科就在医院里,医院啊,就是医生,郎中一起工作的地方,”
时常聊些有的没的,他晚上还是回冰床睡觉,直到有一天,几个穿甲胄的兵士前来,搬走了冰床,换了普通石床,他心里委屈,可是他不说,
转眼几个月恍惚过去,乔南躺在石床上酣睡,不适应的感觉消失,如此距离,对于此时的他,只是暖洋洋的感觉,除了那几个古怪的老家伙,渐渐认识的人多了,包括陈刀九的先人,说先人也不为怪,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在约定好以后会送好酒来后,才说了个天大的秘密,
这老人也是爽快,乔南疑惑于陈九刀为何身负九刀,刀刀长短不一样,
陈九刀身后九把刀,一刀十岁,于十岁时才能拔出那把长刀,拖地过海河雪山,与凶兽幼崽博弈,本就子嗣不多,从中杀出的人,更加稀少,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家族,落魄逃难的古朴家族,铸剑为生,父为子铸剑,如此延续,只是凶兽占了他们的古村落,才离开铁山,他们的夙愿,便是杀回铁山,
一刀十岁,二十岁去往战场,拔出第二把长刀,在家族观念里,并不是寸寸长,寸寸强,而是精小致命,九把刀同为大小相同的材料炼制,最后一把,便会要了铸造师的性命,
“如果,提前拔出了呢?”
“揠苗助长,你以为呢?虽然短时间内获得那把刀的力量,可…”老人说与他听,话语中,那人仿佛已经成了尸体,乔南想到陈刀九在灯塔时,拼命拔刀的模样,不禁感动,
陈老伯问询,“我那后辈叫什么?”
“陈刀九”
“陈刀九!!!?竟真敢叫陈刀九!!?”
能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激动,乔南不知为何激动,以为会有什么秘密可以告诉自己,哪知这老人话语急转,嘱咐他,
“别忘让陈刀九送陈酿过来,就说他先人要求的,”话语硬气,乔南听闻,撇嘴,
乔南问,“为何你们不离开,反而呆在这种鬼地方,这里又不是监狱,”
他问题问出,倒是让本来喧闹如街市的地方,顷刻安静下来,本话痨的老人们,一个个沉默不语,有的假装睡着,有的望天叹气,喜爱穿红衣的婆婆倒是站到了近前,隔着透明屏障,叹息言语,
“你们不愿想,那便我来说,”
“对于我们来说,是那最后一战,你不是好奇,为何会有凶兽吗?我可以为你解释些,那种肮脏的生物,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从河那边而来,其中三两只,一口吞吐,便轰掉了城镇,再一口,又是一座,如同末日降临,我亲眼见过庞然大物吞吐,污浊浓烟遮天蔽日,覆盖一方天地,而后不断有野兽,凶兽出没,人们颠沛流离,有些被蚕食,有些逃遁离开,放弃家园,像我们,便竖起了旗杆,揭竿而起,”
“那只是开始,随着浓雾不断侵蚀,不断吞并土地,人们丢失信仰,不可终日,后来出现那个“建墙的人,”将军追随于他,我们也便追随,他确实英武,落怪成山,生生抢回了诸多土地,”
回忆起那种种场面,婆婆眼中本无光彩,提到那人,倒是畅快了许多,,
“我们最后的任务,便是重回城镇,挽救没逃出的人,只是谁都没有预料到,整城的人,都变异了,城中蜷缩着一只如蛤蟆的凶兽,肮脏,臭气熏天,”
那是一种瘴气,脏污人心肺,失去思考能力,只懂得啃咬,填饱肚子,
整城的人都成为了那样,一传十,十传百,我们去营救,只是去送死罢了,
将军有火焰缠身,瘴气不得靠近,是他一个人将我们背出来,送到这火山隔离,我们不能出去,出去会祸害苍生,
婆婆说的简短,也没用什么惊心动魄的词汇描述,却让乔南感觉到其中凶险,说到“祸害苍生,”那种遗憾也油然而生,他们是值得敬佩的一群人,不忍再让他们回忆悲惨往事,便没有再提,
也终于有一天,乔南走到了当初卓老先生写“火”字的地方,习惯了炽热,当站到那里时,再一次有不适感,仿佛被岩浆包裹,再难进寸步,他想着像卓老先生那般,拾起块石子,在地上照猫画虎写个“火”字,会有什么效果,却听见熟悉的呐喊声,洞口碎石前,枝娅哭的像个泪人,咿咿呀呀半天,他听得几个字,“青倌不行了!!!”
一瞬间恍惚,一瞬间不知所措,就像当年母亲身后抱着他,不知不觉没了呼吸,他还浑然不知,撒娇着,“母亲,南儿饿了,想吃煎蛋,”母亲倒在地上,他不知所措,
下一刻便攥住枝娅,“在哪?!她在哪?”咆哮相问,枝娅挣扎了下,他确实弄疼她了,“在…在武山别院”,他又仓皇而去,不敢停歇,只是“武山别院”在哪?
出了洞窟,便是向下小径,竟满是商客游人,见他怪异着装,不禁多看两眼,乔南顾不得其他,逢人便问,“武山别院在哪?!”“武山别院到底在哪?”问过的人皆指条路,有的向西,有的向东,这别院似乎不止一处,他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知晓方位,又反复失望,终于是瘫软在湖边,
湖水清澈温凉,倒影出他此时模样,炽热温度生生烫没了他的毛发,眼泪和鼻涕擦抹在脸上,
光秃的头颅,没有眉毛,没有胡子,
“怎么会不行?!怎么会不行,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他喃呢着,
湖边有树,树下倚靠着陈九刀,他冷酷的擦着刀,见乔南如此模样,没有搀扶,没有安慰,只是说了句,
“别跪着,我带你去,”
武山别院林木如海,不知走过多少丛林溪水,才看见一处古朴竹苑,没了先前的安静,往来郎中皆眉头紧锁,叹息摇头,站在桥这边,便见卓老先生站在屋门前,
“你且进来,”
进屋便感觉阴冷,一股子刺骨的寒意,而后看见冰床上的青倌,她脸色苍白,微笑的伸出手,想要牵拉他,嘴边轻声呼叫着,“相公,相公,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接过手暖在怀里,将她头发理顺,“你…你还好吗?”
“你回来了,我便好了,”
他知道她不好,手在她额头颤抖,眼前的青倌,并不只是虚弱,而是从脖颈处,延伸出来的裂纹,十分骇人,他触摸,青倌疼痛呻吟,他想抱她在怀里,却不敢下手,这边假装微笑,心里却隐隐作痛,究竟是什么回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直到青倌安睡,他才不舍走出房屋,跪在卓老先生面前,
“求您救救她,求您了,”
卓老先生扶他起来,叹息不断,
“孩子,我试了我认知的所有方法,只有冰床稍微有些用处,全城的郎中都对我摇头,根本不了解人体为何会松散开,”
乔南如浮萍受击,心神摇晃,相当于宣布了青倌死亡的话术,让他不知所措,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真的没有了吗?!”
他本心灰意冷,却听得卓老先生下一句话,
“其实你们青藤老生倒是可以试试,他是红杉墙这边的神医,”
“青藤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