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黑暗的楼道间，几人从上到下站成一排，李俊站在最底下，拿着手机开着照明灯，偶尔扫过周围，陈旧斑驳的墙壁，墙顶角落处、楼梯扶手的栏杆中间还偶有蜘蛛网。
尹罗廷站在门前，门右侧的墙壁上漆着“防灾害宣传纪念室”几个字，屋子前外面是一层纱门，里面是旧铁门——如果不是这么一行字，这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老破楼房中普通的住户。
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应该是这里吧？”
“应该是。这样的郊区也不像有能有其他‘环保站’的地方了。”
尹罗廷上前，拉开了纱门，敲了敲铁门。
无人回应。
尹罗廷回头看了一眼排在楼梯上的众人，然后又继续敲门。
“有人吗？”
“啪嗒”一声，门开了。
但不是尹罗廷面前的这扇门。
扬江站在楼梯上，朝着另一侧看去，只见对面的铁门开了，一个年迈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探出头来，看了看一行五人，苍老的声音：“干嘛呢。”
尹罗廷尴尬道：“我们...呃...”他用力地指了指墙上的字，又指了指门，一瞬间仿佛化身为手语大师。
“都几点了，早没在了。平时整月的都不一定有人来。打电话吧，别敲了。”老太太说，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嘿，这老太太，关门倒挺利索。”李俊说，又问尹罗廷，“不是说联系好了吗？”
尹罗廷拿起电话，一边往楼下走：“我来问下，你们等一下。”
等了一会儿，扬江也默默从楼道里走了下去。走到楼道口的时候，看到尹罗廷正在路灯下徘徊，电话刚挂。
“怎么说？”扬江问。
“说联系对方暂时有点事要迟一点，让我们等一等。”尹罗廷呼了口气，说。
扬江看了下时间，晚上八点零五分，点了点头。
*****
晚上八点零五分。
季芸清看了下时间，抬起了头，看向窗外的一片夜色。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的最后方，穿着灰色卫衣，帽子把长发都笼在里面，两侧露出戴着的耳机线，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低头看着平摊在桌上的书，但偶尔也会看着窗外发呆。
蓦然间，敲门声响了起来，而且是来自后门的敲门声。
季芸清转头看去，后门打开了，一个身形高大而外表俊朗的男生走了进来，剑眉和炯目格外引人注目，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走到季芸清旁边的桌子旁并顺势坐在桌上，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季芸清的桌子上，说道：
“我给你带了点点心，饿了就吃点吧。”
季芸清只瞥了男生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皱着眉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塑料袋，又把目光重新移到书上，平淡地说：“有必要费心思搜找我的位置么？”
男生呵呵笑了笑，说：“其实你的位置也不难找，因为可以排除所有里面有两个人以上的教室。”
季芸清没有说话，继续看书。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每一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学习的，到时候没有了空教室，你又要去哪里？”男生看季芸清不说话，在她身后随意地踱着步，“其实啊，这种不愿意与陌生人接触的问题是很好改的，只要自己逼着自己，或者有别人的‘帮助’，一开始会不习惯，后来慢慢就好了嘛，总得改的不是嘛？”
季芸清微微皱眉，翻了一页书，仍然没有说话。
男生自觉有些没趣，不禁稍有些窝火，脸色微微变了一点，不过并不气馁，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季芸清桌子旁，斜着头，一手翻着着季芸清正在翻看的书页。
季芸清一下子抬起头，不再看书了，她座椅后退了一些，离开一段距离，问道：“有完没完？”
男生似乎毫不在意，仍然饶有兴趣地翻着书页，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新学标外语汇编，我记得好像是考研的必考资料之一吧，你不会真的要考研吧？咱们学校的保研你又不是拿不到，干嘛还要费这个周折呢？”
季芸清声音冰冷：“王颜周，你难道不觉得，花那么多的心思，费那么多的精力，却没有你想要的‘回报’，是一件非常不符合你风格的愚蠢的事情吗？”
名叫王颜周的男生放开桌上的书，回身朝后走了走，说道：“我的努力看来也并非白费，起码你还对我个人的风格和观念有所了解，挺好。”
他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啊，谁让我中意的是这样一个优秀而又冰冷的女神呢。”王颜周转过身，慢慢走近季芸清，直到走到季芸清面前，缓缓地俯下身。
季芸清将身子不断向后靠，目光警惕，同时抬起右脚用鞋后跟在地上敲了一下。
这“哒”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空教室里格外清晰。
这一声让不断靠近她的王颜周直接无意识地吓住了，甚至微微抖了一下，他有些羞恼地直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盯着季芸清：“那么我的女神，是不是能给我一点小小的提示，我还要做怎样的付出，又要用多少次接近的尝试，我要怎样把我的内心展示给你，才能换来一个‘机会’呢？”
季芸清轻轻笑了，这一笑，让王颜周直接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季芸清对着他笑，这样的笑容，仿佛春天满树的海棠花开，又好像灌丛深处的甘蓝羽衣，如同乍暖还寒时的一池春水，似是寒意消逝时的鱼跃涟漪。王颜周呆住了。
“也许是因为，每一个过程，大概都需要它所必须的时间吧。”她说。
王颜周急切地问道：“那么我这样一个过程，又需要多长的时间才有结果呢？”
“谁知道呢。”季芸清缓缓站起身来，平淡道，“也许，下辈子吧。”
说完，她无视了桌上的点心袋，拿起书便向教室外走去。
王颜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瞬间神色极为恼火，冲出教室去，对着季芸清吼道：“站住！”
季芸清缓缓地停下，却并未转过头去。
“你还想去哪？啊？！你以为你能去哪？！”王颜周额头上青筋暴露。
“那样的宿舍，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王颜周吼道，“你这样的性格，还会有谁要你？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想过吗？！”
季芸清背对着王颜周，沉默地快步踏着走廊间的暗影离开。
“臭婊子，妈的。”王颜周站在教室后门旁，喘着气，他侧头看到了仍然还放在桌子上的点心袋，一下子怒起拿着袋子就砸在走廊的地板上，“要不是你姓季，这种心理有问题的傻逼女人，我他妈愿意费十分之一的工夫，你都得烧高香，真是他妈给脸不要脸。”
王颜周看着早已离去的空荡的走廊，狠狠道：“等着，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弄到手，然后让你慢慢地还清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