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扬江难以置信地愣住，脑袋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逼近绝对值的危险概率”，而这个“危险”，又指的到底是什么。
而楼道中，响起了脚步声。
那低沉的脚步声，似乎在刻意压低声响，它从楼下响起，一步步向上。
这是...扬江心“咚”地一跳，他回身上了两步重新到平台上，向斜对面的楼后方眺望去，隐隐约约地看见那辆停着的灰色轿车旁边，一个身形矮胖的男人正站在车旁，左右看着，又似乎低头看了一眼发亮的手机。
他不是高渐辛。
开车的人...不是高渐辛。也就是说...
楼道里，脚步声还在回响。一步，一步，向上。
这一瞬间扬江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缩小。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脚底升起，一直弥漫到他的整个身躯，使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
那脚步声，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他的心上。
怎么办...
怎么办！
扬江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力量定住了，明明想要跑，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然而，这上下封闭的楼道，又能往哪里跑？
他深呼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那脚步声越来越迫近了，也越来越沉重，似乎到了二楼，又似乎，下一刻就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时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清脆的钢琴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扬江心骤然收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喂？你那边没有看到什么人是吧？好的，好的，谢谢，对，主要是...”
高...
扬江瞳孔放大，一瞬间便转身，在通话声中压低脚步向上跑去。他跑的极为仓皇，一迈便是两级台阶，脚背还不小心磕在台阶上，几乎要摔倒，然而这细微的声音没在电话声中，似乎微不可察。
他一路抑制着脚步与喘息，向上走着，那通话的声音便暂时一点点远离开来。
然而走到顶楼六楼时，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小片平台，左右两边各有一扇紧闭的门，右边的门前摆放着鞋架，地毯上写着“欢迎光临”。
除此之外，再没有向上的楼梯了。
路到了尽头。
扬江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压抑地喘着气。
从下方传来的电话的声音停了。声音似乎消失了。
然而片刻后，沉厚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步步逼近。
扬江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里干涩异常。
他看着远离他的右边一侧的那扇门，门两边还挂着“春回大地，福满人间”的联子，鞋架旁，一双鞋子还横在地毯旁边。门上靠左上方的地方，还贴着一张“模范社区住户”的红色的奖状。
扬江回头看了一眼楼道，那脚步声还在如幽灵一般回响。
他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走到门前，犹豫片刻，然后对着那扇门用食指关节叩门。
静止，只有楼道里回荡的脚步声。
扬江继续叩门，他不敢让声音太大，然而那扇门却一直紧闭着，里面没有动静。
拜托了...扬江一边叩门，一边想，一定要有人啊！
他心中越来越焦急，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着的门，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正要朝门上砸去的时候——门开了。
门露出了一个小角，里面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疑惑的脸：“找谁？”
扬江短暂地愣神，心中一片茫然，竟然真的敲开了门。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我要说什么？我应该说什么？我必须...必须要进去！
“您好...这个...请问您这边是21幢606吗？”扬江轻声地问，他感觉自己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但他试图努力地去保持平静。
“你谁啊？”女人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我...我是...炜盛公司的！您家前两天装了我们公司的防沙装置吧？效果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一些漏沙、漏尘之类的情况？我是公司派过来进行售后保障的，能不能...”
“我们家？”女人打量了一下扬江，将信将疑，“我们家好像没有什么...”
不能！不能说能不能让我进去...会更加引起怀疑...一定要换，换一种说法，我应该怎样说呢？！...
对了！...
扬江强行镇定心神，拿出手机来，打开便签，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装模作样记了一下，然后说：“能不能麻烦告诉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登记一下，就不花时间进去看了...”
“唉，等等。”女人犹豫了，“这个售后服务，是免费的吗？”
“这两天是免费的检查...但是之后如果再出了问题就...”
“那...你要不然先帮我们这边看一下吧，因为这种东西我们家里以前也没装过，说不定有一些问题，我们也不懂...”女人把门拉开了一些，然后往里走了一段，回头说，“鞋子就放门口就行。”
那脚步声已经极为靠近了，近似于就在脚下，扬江已经濒临忍耐和镇定的极限，他忙拿下鞋子，差点因此摔了一跤，下意识地用手扶墙，发出了沉闷的“咚”的声响。
他慌忙将鞋子放在鞋架上，走进门去，然后回身将门拉上，在最后的一点缝隙时，再轻轻闭合，“咔嚓”的轻声声响，门关上了。
扬江站在关闭的门内，咽了一口口水，腋下的冷汗顺着躯体侧面流了下来。
女人站在客厅里，指着一边的房间说：“当时我记得装的人不是你吧？我两边的房间都装了。”
“对，对对...安装和售后是两个不同的部门...”扬江忙走进去，陌生的客厅，靠墙摆着柜子和桌子，一张沙发横在一侧，对面靠墙是电视机。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走进了一个陌生人的家，一时间有些恍惚，往里走了几步，才稍稍缓过来，跟着女人走进了一侧的卧室——房间里侧靠墙的地方放着书桌和电脑，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一边玩着电脑，一边回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扬江避开男孩的目光，走到阳台，只见阳台比较狭窄，顶上纵横的晾衣杆上用晾衣架挂着各种各样男人、女人、小孩的衣服...
女人用手拨开衣服走到里侧，指着窗户上银灰色的边框说：“这些就是了。”
扬江抬眼看去，那些银灰色边框的装置，和学校里的那些基本上一模一样。他走到窗户前，凑近去看，还用手去摇动那些边框，做出一副检查的模样，心里却不由得有些紧张——我应该说一些什么？只说一句“没什么问题”吗？
如果说“没什么问题”，那就该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开，如果在楼道里再度遇上...
不行，这样不行。一定得说些什么。思考，扬江，思考！
女人看着扬江，问道：“怎么样？”
扬江愣了一下，迟疑道：“这个...”
他正犹豫着该说什么，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坐在电脑前的小男孩喊道：“妈，有人敲门！”
扬江的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