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凝视着曾渊明的双眼,看见后者眼神里一片澄明他才放下戒心来。他摸了摸曾渊明的头顶,正欲转身离去之时,曾渊明低声地问了一句。
“仙人,‘一禅门’究竟是什么呀?”
闻言,白衣老者略微一愣,旋即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他上下打量了曾渊明。眼前之人,模样稚嫩普通,但从他的麻衣着装和一举一动来看,也称得上朴实。接着他将道气包裹在曾渊明四周,没有一丝波动。白衣老者肯定了曾渊明只是个寻常凡人。
“呵呵,有兴趣入我禅门吗?”白衣老者笑起来更显得慈祥。
“我?可以吗?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曾渊明有些受宠若惊。
望着曾渊明的拙样,白衣老者想起了自己已亡的徒儿也是这般。“我一禅门只讲禅机,有禅机便能入我门。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能接我一句,我便收了你。”
白衣老者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他们纷纷挤到前头,也想着沾沾这所谓的“禅机”。
“这小子命可真好。”有人窃窃私语道。
“嘿,这命好不好还说不定呢。再说也是他自己一条小命换来的机会。”
“别说话了,仙人要出题了。”
……
白衣老者轻轻地踱步,眼下的众人皆将双目聚焦于其身。
“听一句:禅在远方莫远求。”白衣老者朱唇轻启。
曾渊明因酒想起了父亲的死因,心里有些苦涩,再看着白衣老者期待的眼神,他突然有些恍惚。
这时,好事者抢着答起来。他们倒不是想夺曾渊明的风头,只是适才老者才说有禅机便能入门,因而多嘴起来。
“禅机说来挡不住……”
白衣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语禅机懂的懂……”这人的话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他急忙地压压手,辩解道:“本来就是这样嘛。”
“呵呵倒是有点道理,可是没有禅机……”白衣老者望着那人,后者的脸瞬间憋成了红色。
“到底啥是禅机嘛……”那人喃喃自语。“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白衣老者又摆了摆头,将目光移到一语不发的曾渊明身上。
雨点被风吹到了曾渊明的脸上,挂上了几道水痕。在他的身旁,忽然莫名地生出了一缕气流,缓慢地盘绕在其四周。
“禅在远方莫强求……”曾渊明顿了顿。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合上了嘴,竖起耳朵听起了下句。白衣老者也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曾渊明。
“闭眼问禅于心头。”
缓缓地吐出了下半句后,那股气流便消散于无形了。
听着曾渊明的下句,白衣老者和善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呵呵,你与我也算有缘了。”白衣老者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张名帖。“接着这个,来青河城寻我。”
恭敬地接过名帖,曾渊明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笑声,声音里带着一点嘲弄。他猛然地往回看了一眼,只有黑压压的人群……
“是我多心了吗?”曾渊明自问道。
感受到了曾渊明的异样,白衣老者也意味深长地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看去,眉头顿时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怎么了?”白衣老者手中的金黄扫帚悄悄地向上扬了一点。
曾渊明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声笑绝对是巫教!但是……曾渊明知道说出去的下场。白衣老者或许能保护他,可是他的母亲,甚至村长与同伴恐怕都要惨遭毒手。方染在“指仙”分明看见过他们。
“没事……”曾渊明摇了摇头,手掌却在衣袖中紧紧地握拢起来。
白衣老者其实并不是很相信曾渊明的话,然而又不好强迫,便只能作罢。“这帖,你要收好了。没有它,可进不了清河城。”
望着老者眼里慈善的目光,曾渊明的心里一阵绞痛。前者待他颇为真诚,可自己却不知会给一禅门带去什么灾难。
“谢谢仙人……”曾渊明深深地作揖。
“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就来‘指仙’,说是青扫散人叫你来就行,他们自会帮你。”说完,青扫散人便拂衣踏云而去。
曾渊明看着青扫散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脸庞充满了愧疚,眼角不知不觉居然有些湿润。
“好运的家伙……”围观众人逐渐慢慢散开,他们嘴里絮絮叨叨,嫉妒的目光不时瞥到了曾渊明的身上。
身影已经彻底地消失于天幕之下,曾渊明这才反应过来,他四顾地望了望,同伴不知何时也跟着走开了。他摇了摇头,肚子也跟着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快要一天没吃东西了。
李宅的灯还亮着,村长一个人打着伞伫立在门前焦急地张望着,一看见曾渊明,立刻迎了上去。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村长的语气里带着担心。“一个人走丢了怎么办?”
“村长,对不起。”曾渊明木讷地望着村长,他还沉寂在刚才的事情当中,但眼神里的感激依然被村长捕捉到了。
浑身瞧了瞧曾渊明,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常,村长才把心缓缓地放了下去。“下次,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了,不然我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曾渊明点了点头,向村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我知道了村长,他们都回来了吗?”
“快进来吧。”村长领着曾渊明进了门,随后将门稳稳地拴好。“他们啊,早就回来了。”
轻轻一句,却在曾渊明的心头掀起轩然大波。早就回来了,那之前遇到的是谁?
“村长,你别骗我啊。”曾渊明怀疑地看着村长,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并没有说谎话的模样。
“我骗你干嘛啊。”村长指了指西边的小屋子,“下午他们就到了,现在都在那儿睡觉呢。你啊吃点东西也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村长自顾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曾渊明的脸色已经颇为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