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待春十三娘醒来时，早已不见小钰的身影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是冰凉的。看来小钰起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伸了伸懒腰，屋外的晨光熹微。好在今日未有《三国演义》的评书，酒楼不会出现人山人海的盛况，自己也不用着急梳洗打扮。
披散着头发，素面朝天，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若有人此刻推门进来，定不会将眼前这个女子和在人前总是盛装打扮，光彩夺目的春十三娘联系到一起。
除非这个人是小钰。
“小姐，你先梳洗一下吧。早饭马上就好了。”小钰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里，还烧好了洗面汤，备齐了一应洗漱用品，就差亲自帮春十三娘洗漱了。
春十三娘拿起牙香筹，放进嘴里仔细擦拭了一番，然后含上漱口水，咕噜咕噜地来回冲刷，吐进杯盏里。顺手接过小钰递来的巾，把脸擦洗干净，在小钰的服侍下开始更衣。
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小钰总能把它们安排得很好。春十三娘有些不敢想象没了她，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春十三娘端坐在梳妆台前，小钰在身后帮她插着珠钗。春十三娘随口问道“小钰，最近除了了我，还有别人进过你的房间吗？”
尽管没有回头，但春十三娘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小钰呼吸停顿了一下。
“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小钰反倒是把问题抛回给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掩口轻笑：“呵呵。姐姐想知道你有没有私会情郎。”
“小姐！”没想到小姐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小钰羞红了脸，轻轻拍了春十三娘一下。
见小钰这个羞怯的模样，春十三娘笑得更开心了。
“小姐，别笑了。”小钰大为恼火，脸上红晕更重。
春十三娘这才收起笑容，不再追问。刚才的问题就这么轻巧揭过了。
随后，二人又若无其事地聊起别的话题。一番打扮后，春十三娘又回到了平常那种艳光四射的模样。来到大堂，店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客人们见到春十三娘，纷纷和其打招呼。春十三娘一一回应，这些既是店里的熟客，亦是居住在左近的街坊邻里。
随意拣了张空桌子坐下，小二立刻送上了一屉新炊的大白馒头。春十三娘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到嘴边轻轻呼气。小钰则不怕烫手，直接拿了一个，掰成两半，沾了些白糖，就放进嘴里。
虽然小钰起得早些，但二人总是一同吃早饭。这也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周围食客对这主仆同桌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了。
春十三娘的食量不大，吃了两个馒头就饱了，佐上一小碗珍珠芋圆汤就饱了。这一屉馒头，剩下的就都交由小钰了。
食过早饭，客人就陆陆续续地变少了。叫来一个小厮，春十三娘将一封信交给他，命他马上送去给旌阳造纸坊的杨管事。然后春十三娘的也从大堂转到了厨房。检查过柴火是否充足、厨房的食材是否备齐，是否新鲜、和采买人员报的账是否对的上；酒窖里的库存还剩下多少，需不需要补充……这些细碎的事，春十三娘一向是亲力亲为，从不交由旁人。
虽然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但厨房的人已经忙碌起来了。一些冷菜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以免到时候中午食客太多，人手不够用。
嘱咐小钰盯着厨房，春十三娘自去了书房。天气炎热，书房的门敞开着，桌上摊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的字迹娟秀，隐隐泛着墨香，正是春十三娘手抄的《三国演义》话本。
说书人正闭着眼，摇头晃脑地背诵着话本。没注意到来人了，于是春十三娘主动跨进书房，开口问道：“先生，这两回读得怎样，精熟了吗？”
见是春十三娘，说书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行礼，回道：“第一回已差不多读熟了。下午再费些时间，第二回应该也能读熟。明日的评书可以照常。”
“如此多劳先生了。春风楼能有如此盛况，少不了先生的功劳。将来必有重谢。”春十三娘郑重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功劳最大的还是陈公子。在下不过是个说书人，没有他写的这本《三国演义》。哪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来。”
“先生误会了吧，这书不是陈公子写的。据他所言，是他师兄所著。”
“诶，三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话本这种俚俗之物，向来不登大雅之堂。似陈公子这种饱读诗书之人，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还写过话本，因此才推托是他师兄写的。否则的话，这样一本旷世巨作，怎会轻易交给他人？”
“原来是这样。“春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离开书房，来到昨天晚上那个偏僻的厢房，络腮胡大汉已经等在那了。
“我要麻烦先生帮我盯个人。“然后春十三娘轻启檀口，吐出两个字。络腮胡大汉听完后，脸上微微露出意外之色。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接下了这单”生意“。
络腮胡大汉离开后，春十三娘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此刻她的内心极度矛盾，她既希望络腮胡大汉能有所发现，又不希望那个背叛自己的人是小钰。
随后几天，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虽然，楚歌楼和其它几家酒楼继续讲着《三国演义》的评书。但春十三娘对此事好像不再关心，只是专注于打理好春风楼内的事务。
好在，其它地方的《三国演义》比春风楼晚了两回。想听最新两回的《三国演义》还得来春风楼。某种意义上讲，楚风楼和其它几家酒楼招徕的那些人，将来都会变成春风楼的听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春风楼的客人反而会增加。
结束了一天了忙碌，小钰去烧洗澡汤了。春十三娘则再次来到那个僻静的厢房。
“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今天，她在街上被一个男人缠上了。“
“男人？”春十三娘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是个邋遢的老汉。他似乎早就在那等小钰姑娘了，纠缠了小钰姑娘许久，最后小钰姑娘给了他一笔钱，才把他打发走。”
春十三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络腮胡大汉说道：“这两天你先别跟着小钰，去查查这个老汉的身份。”
“三天后给你消息。”络腮胡大汉点了点头，离去了。
然而还没等到三天后，春十三娘就知道了这个纠缠小钰的老汉的身份。
二天后的晌午，春十三娘正在房间里小憩。忽听见一阵喧哗声。推开门一看，小厮们正压着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破旧的老汉。还不等春十三娘开口，有个小厮就激愤地说道：“三娘，我们抓到贼了。”
春十三娘仔细打量一番这个老汉，见他面黄肌瘦，一脸惶恐的样子，颇有些可怜。
“拉他去见官。”“对。他进的可是小钰姑娘的房间。”后面的人立刻叫嚷起来。
“小钰的房间？“听到这几个字，春十三娘隐约捕捉到什么重要的讯息。
于是她抬头对小厮说道：“你说说这件事的经过。”
旁边最先发现老汉的小厮立刻激动地说道：“那时我正经过小钰姑娘的房间，听到房间里有声响。我心想刚刚才在厨房见过小钰姑娘。于是我站着原地听了一会儿，感觉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当时就把门撞开了，然后就看到这老头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估计是在找钱吧。他看到我想跑，被我一下子按住了。”
“在他身上有搜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沉吟了一会儿，春十三娘转而看向老汉，问道：“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老汉立刻叫了起来：“你们不能拉我去见官。”
“还不老实。”有个暴躁的，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
“哎呦”老汉吃痛，哼了一声，道：“别打了。我是小钰他爹。”
人群之中立刻炸开了锅。老汉所言，实在太过惊骇。众人不肯相信。
“好贼子，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那人作势又要打。
老汉连忙双手抱头：“别打别打。真的，我不骗你们。不信你们去问小钰。”
在外围的，已经有人跑去厨房找小钰去了。还在场的人皆激愤不已。
“就你这丑八怪，能生出小钰姑娘这样俊的姑娘？”
“对，叫小钰姑娘出来瞧瞧。”
“要我说直接拉他去见官。”
众人将老汉围在中间，不停推搡着他。老汉像蹴鞠一样被众人颠来撞去。他身虚体弱，禁不住这等摇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多时，小钰赶到了。她的表情略带些不安。看到她这样，在场众人心中皆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咳咳。”春十三娘轻咳两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她对小钰说：“小钰，来，你仔细看看这个老头。我问你，你可曾叫他进你的房间？”
小钰沉默地摇了摇头，盯着邋遢老汉，神色复杂。众人见她这样，心中已经默默相信了老汉刚刚说的话了。于是，刚才还极其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如此说来，不告而取是为贼。敢来我春风楼偷东西，押他去见官。”春十三娘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抓住老汉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不仅如此，不知道谁找来了一块破布，直接塞到了老汉的嘴里，把他接下来的话语全堵在了喉咙里。在场的人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对质这件事。
“嗯……唔……”老汉叫又叫不出来，挣扎又挣脱不开。众人推着他往前走，老汉活像一只被人扼住喉咙，提向砧板的鸭子。
“大家放开他吧。”小钰平静的声音响起。于是众人没办法再假装手上抓着的只是一个贼。
人群停了了下来，围在老汉旁边的那几人尴尬极了，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唉。”春十三娘叹了口气，说道：“放开他吧。”那几人立刻如蒙大赦，松开了手。
“呸呸呸。”老汉双手重获自由后，立刻把嘴里的抹布拿了出来，狠狠吐了两口唾沫。
他斜睨着刚刚那个拍他脑袋的人，说道：“老子没说错吧，老子就是她的老子。”
“你……”那人心头火起，想再给这老头一下。但看了小钰一眼，还是决定算了。
老汉昂首挺胸，要往外走，忽地撞到了别人身上，反倒是往后退了几步。于是他朝前方恼火道：“让开。”
前方的人半步不退，冷冷看着他。于是老汉只得缩着身子，想从人群间那道狭窄的缝隙挤出去。所幸他实在太过邋遢，众人都不想碰到他，于是纷纷侧开身子。
“站住。”小钰忽然抬起头：“把东西留下。”
“什么东西？”老汉转过头，委屈地叫道：“我可什么也没拿。”
“上次你偷走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汉有些慌张，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把书留下。”小钰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旁边的人伸手捏住了老汉的肩膀。老汉只觉一股剧痛从肩头传来，疼得自己几乎快维持不住站姿。于是他立刻哀求道：“乖女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我走吧。”那人加大了力度，老汉立刻惨叫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放过我吧。放过我。”
小钰冷眼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啊~~~”老汉半真半假的哀嚎了一会儿，见小钰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心里慌了，一边用力掰着钳住自己肩膀的手一般道：“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是那本叫《三国演义》的吧。我把它卖给王掌柜了。”
听完老汉的话，众人皆哗然。
楚歌楼的说书人也在讲《三国演义》这件事在春风楼内部可是议论纷纷。春风楼内的人大多数对此是十分愤慨的。在他们看来，楚歌楼讲《三国演义》就是在跟春风楼抢生意。跟春风楼抢生意就是在断自己的生计。断自己生计的人就是罪大恶极。
虽然事实上这并没有给春风楼的生意带来负面影响，甚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反而会给春风楼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流。但大多数人无法看到这么长远的事。
明面上大家没有说，但春风楼内出了内鬼这个想当然的结论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你怀疑我，我怀疑他，这段时间，春风楼内人心惶惶，暗流涌动。虽然这股暗流现在被座无虚席的盛况压下去了，但若是有一天春风楼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那么众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那名所谓的“内鬼”。
原来楚歌楼的《三国演义》的话本是这样得到的。“内鬼”找到了啊！
一时间，有人看向小钰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了。他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怀疑。
“砰”的一声，小钰忽然跪倒在地上：“小姐，是我的错。我没保管好东西。请小姐责罚。”
“小钰……”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的小钰，春十三娘内心充满了痛苦。刚才，小钰一开口叫她父亲把书留下，春十三娘就知道她不是那个“内鬼”了。“内鬼”又怎么会主动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件事呢？这不是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吗？
事实上，春十三娘是瞒着小钰把《三国演义》藏在她房间的。小钰对此事毫不知情，根本没有她自己所谓的“保管”之责。真正肩负保管之责的，应该是春十三娘才对。
《三国演义》话本丢失之责，该由春十三娘承担。但小钰在众人面前这么一跪，等于揽下了话本丢失之责。今后众人的非议，怀疑，都会朝她而去。
“此事，错不在你。你先起来吧。”春十三娘走过去想将小钰扶起来，但小钰卯足了劲，非要春十三娘处罚她才肯起来。
长叹一口气，春十三娘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偷走话本的人又不是你。”
小钰低着头，一字一句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春十三娘转过身，在心里思索了许久“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打消众人对你的怀疑了。”于是她终于狠心道：“既然如此，那押他去见官的事就交给你吧。”
“是。”小钰语气坚决。随后起身，找来一条麻绳，将她爹的双手捆在了一起。
那老头狂嚎道：“没天理啦。大家快来看啊，女儿告爹啦！”旁边有人嫌他聒噪，又把刚刚那团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官府去了。
人群走后，春十三娘伫立在原地，内心充满了悔恨与痛苦：“对不起，小钰。是我的自作聪明害了你。如果说非要找一个“内鬼”的话，那应该就是我吧。”
一会儿之后，春十三娘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比起后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因为《三国演义》的评书，春风楼的生意重新好了起来。现在话本到了楚歌楼的掌柜王河手上，对春风楼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好在，春十三娘手上的这本《三国演义》只是前二十回。再者，她手上虽然没有第二本《三国演义》，但她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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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子印刷坊中，春十三娘惊讶的看着陈再兴卷起袖子，束起长发，亲自动手向工人们示范如何制作活字雕版。
制作活字雕版的第一步是用胶泥制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然后在毛坯一端刻上单个的反体字，最后用火将突出的字体部分烧硬。
陈再兴将工人分成了三批，一批负责压铸毛坯，一批负责在毛坯上雕刻单体字，最后一批则负责生火将毛坯烤硬。春十三娘见陈再兴不辞辛劳，不在意胶泥肮脏粘手。一边压铸毛坯，一边向旁边的工人讲解要点和注意事项。
春十三娘压抑住内心的急躁，在旁边静静看着，坊内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太阳仿佛也被这种忙碌所打动，悄然加快了脚步。等到陈再兴好不容易忙完，能喘口气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陈再兴正洗着手，春十三娘走到他身边，笑道：“子曰：‘君子远庖厨。’三娘以为，这等腌臜活，陈公子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我向来崇尚亲力亲为。”陈再兴一边擦着手，一边回答道：“读书人最忌纸上谈兵。”
三娘打趣道：“那庖厨之事，公子也是亲力亲为吗？春风楼尚缺一名掌勺的，不知公子可愿意来。”
“请我做饭，很贵的。”陈再兴擦完了手，说起了正事：“这批工人之前做过雕版，刻活字雕版对他们来说并不难。相信再过几天，他们应该就能正式上手了。接下来我们要决定的是印制什么书籍。我的想法是印刷《三国演义》。”
春十三娘有些犹豫，道：“《三国演义》写得虽然好，可京中识字之人并不多。且此书目前名气还不甚大，愿意购买者恐怕寥寥无几。不若印些佛经、道藏之类的书，更容易卖出去。便是印些儒家经典也好。”
“字不认得，图总是会看的。至于名气，不出七日，玉京的大街小巷谈论的，都会是《三国演义》。三娘若是不放心，七日后再做决定不迟。”陈再兴转过头来，直视着春十三娘，目光中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只是，三娘有件事得告诉公子。”春十三娘面露难色，道：“公子之前给我的话本失窃了。现在在楚歌楼的掌柜王河手上。不知公子……是否还有……”
听完春十三娘的话，陈再兴闭目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口道：“其实，王河手上的话本，是我安排人给他的。”
“什么？”春十三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勉强作出一副笑脸：“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说到最后，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事实就是如此。”陈再兴面不改色道。
在这一瞬间，春十三娘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原来她找了许久的“内鬼”在这。她从不曾怀疑过陈再兴跟王河是一伙的，他们要是一伙的，陈再兴又何必把《三国演义》给自己。她想愤怒，却忽然找不到愤怒的理由。话本是陈再兴的，他想卖给谁当然都可以。
“公子，这是……为什么？”春十三娘的话语里充满了迷惑。
“是在下疏忽了，应该早些向三娘说清楚这件事的。”
“老子言：‘将欲取之，必固予之。’王河现在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为我们做嫁衣罢了。”接下来，陈再兴仔细了为春十三娘解释了一下他的安排。
“势也，集众人之力方成。仅仅靠春风楼一家来宣传《三国演义》，成势缓慢。不如让楚歌楼来帮我们一把。”
听完这个计划，春十三娘呆呆地沉思了许久。她从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做生意，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还请三娘在此等我片刻。”陈再兴忽然对春十三说道，然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钱袋。
“本打算过几日再一起给三娘的。不过既然三娘今日来了，便直接给你吧。”
说罢，陈再兴把钱袋递了过来，春十三娘下意识地接过来，忽觉手上一沉，钱袋差点掉下去。
“这是？”春十三娘不解地看向陈再兴，既不明白他从哪得到这么多钱，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些钱给自己。
“这是王河买书的钱。”
“买书的……钱？”春十三娘愈发的迷惑了，
“当然，话本可不是白白给他的。”陈再兴道：“一回五十两，我卖了他十回，共计五百两。都在这了。”
握着手上沉甸甸的钱囊，春十三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感叹道：“原来我弄丢的那本话本价值两千两啊。”
“不。”陈再兴正色道：“前十回是为了引他上钩的。所以价格定得便宜了些。之后就是一百两一回。再之后是一百五十两一回，两百两一回……”
听完陈再兴的话，春十三娘体内忽地生出一股寒意。眼前一脸平静的年轻人，在她眼里变成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王河正一步一步迈向虎口而不自知。
“还好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春十三娘在心里感慨道，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是春十三娘最终还是采纳了陈再兴的提议，时不待人，七天后再做决定，就太迟了。
